(12、那吻好似十里桃花遥遥迎风而至。)
次日黎竹照旧喊我起床,只是昨晚经历了那件事我竟忘记让周天铭会自己屋去。
于是当我迷糊的走下床时,撞见了周天铭的一口白牙,他手正握在门把生上,一脸坏笑。
我吓得不知所措,忙对他猛的摇头摆手,可他却全然不理会,脸上的笑容缓缓放大,握着门把的手也愈加下压。
慢慢的我看见黎竹那张柔和的面容逐渐完整起来,那抹清淡的笑也忽的定格在脸上。周天铭故作轻松的语调:早上好,黎竹!
有那么片刻,黎竹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在八月盛夏中僵直成了雕塑。
我没有忽略掉黎竹紧抿泛白的嘴唇与收缩的拳头。我正思量这要怎么向他解释,指着周天铭准备说他也是来叫我起床的,可还未等我开口周天铭就越过我去伶他放在床头的外套。我差点没呕血当场,真的有种将自己剁吧剁吧喂狗的冲动。
周天铭走出门了路过我旁边时,以颇为暧昧的姿势俯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洛年,你猜完美的演绎一场心死需要多久?分钟够不够你用?
我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我一直想要逃离不就是世俗所不能容忍的负罪感吗?然而心里哪里会需要分钟来计算呢?那太奢侈了,也许一秒,甚至半秒就够了。
周天铭走后,我直视他那双一度令我溺足深海的眸子,黎竹,你听我说……
爸让我们回家一趟,今天的行程,你收拾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黎竹轻飘的打断了我的话,好似昨时的事不曾发生一样。我也讪讪的笑了笑看着他转身走了。
下楼,苏宁别扭的拧着黎竹的衣角不知在说着什么,看见我之后缄住了声,眼神也颇为不满。她是在怪我,怪我坏了她的好姻缘。
苏澈瞪了她一眼,扯过她转身上了楼,我张了张口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因为我好像感觉到苏澈对我别样的疏离,他是看都没看我就走了。
正伤感着黎竹拉过我走出了宾馆,天空中刺目的白光灼伤了我的眼,我下意识的躲到黎竹笔直的背影中,他握着我手的指头明显的僵直了。我呆愣了几秒自觉的抽出手,慢吞吞的向前移动。还没走两步黎竹便又将我的手捏的生疼,迈着修长的步子。我低下头任由他拉着,我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上了火车之后补了卧票,我局部不安的站在车厢门旁看着黎竹收拾,我试图打破空气中尴尬的气氛,向前走了一步,这时恰巧车厢晃了晃,脚跟没站稳头碰上了床菱。我到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捂住头,半晌也没听到黎竹走近的声音,又不觉无趣了许多,心里悲伤的正无以复加,谁想抬头便望见黎竹距我一步之遥似远似近的站着。
他眼神很复杂,盯的我心虚,我嚅嗫说,你听我解释,我可周天铭怎么什么都没发生。
黎竹别开眼,薄如蝉翼的嘴唇继而紧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叹息出口,别说了,好吗?
我骤然仲怔,他话语中的忧伤使我难过到窒息。苏澈冷淡疏离的背影又映入我的脑海,我十分的厌恶自己,这样的咎由自取。
一夜的行程,次日凌晨下的火车。周天铭期间给我打了一次电话,怪我走时没告诉他。
我还没从那郁闷中走出来,只嗯嗯啊啊的应付了两句。过了一阵周天铭突然说,我去雨港湾找你吧?
我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转念一想不对忙捂住了手机压低了声音,说,别!你要么就在凉岛多呆几天,要么就回家。
周天铭嘲弄的笑声又响起,他说,洛年,你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吧。
一股情绪席上心头,我说,怎么会呢,天铭。
苏澈发来视频邀请的时候我正在火车车厢的女厕中,手滑不小心接受了邀请,吓的我裤子差点掉地上。
这次我怎么在苏澈面前也张扬不起来了,眉宇间满是不安的神色。
我张了张嘴陪笑道,苏澈,你这是有啥事啊?
苏澈雄鸡冠高傲的竖起,将轻蔑的语气演绎的无可挑剔,他说,我上辈子是扭断了脖子这可以才遇见你了!洛年你别管啥事,我等你回去方面谈。
我小脸纠结成了一团很糟糕的纸,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苏澈挂之前还不忘深恶痛疾的白我一眼。
我走出厕所门,见黎竹正把他被子铺到了我床上,桌子上放着一桶泡面。我吸了吸鼻子,说,我不能,你不用把被子给我的。
他动作顿了顿,回头看着我笑了笑,早点睡。
第二天醒来,便看到了黎竹溢满温柔的眼,好似眉眼生了花,阳光在他身后铺成一地温柔。
那一刻,似乎走什么东西在心底蔓延,原来绿皮火车一度成为文艺青年魂牵梦绕的地方是有原因的。那支离破碎的酸楚竟未渲而灭。
日光灼灼,阡陌上笼罩了一层细薄的幻雾,将景物扭曲了形状。
我在幻雾中努力辨认前方的那一团黄色,激动的握紧了黎竹的衣角,喊了声,阿黄?
那团黄色撒个欢儿朝我飞奔而来,我顿时热泪盈眶,对着阿黄的狗头连揪带揉。黎竹蹲下身子扯了扯它的狗尾巴,说,我怎么瞧着它比前几年矮了不少。
那狗蹲在我身边长伸着舌头,尾巴在悬空摆动,像极了了阿黄。
我眼前一亮,莫非你是阿黄的闺女?
话音刚落狗屁股突然拱起并还在左右起舞,黎竹安抚着黄狗,说,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母狗。
我白了他一眼,拍拍高高撅起的狗屁股说,因为它狗娘就是个母狗啊。
…………
我忽略掉一人一狗半秒钟的静默,背起包走进了院子。
我给黄狗起了个名字叫小黄,以防和它狗娘差了辈分。小黄乖顺的蹲在门边,活脱脱一个经过专业驯养的看门狗。
我与黎竹已经有三年没回雨港湾了,现在猛地一看鼻子竟酸酸的。黎竹推开门,视野里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灰尘,木桌上还放着茶壶。趁我疑惑的空挡隔壁张姨从大门走了进来,眯眼笑着,几年不见,你们姐弟俩都长这么大了!
我说,几年不见,张姨你还是这么年轻。
张姨笑的更欢了,握着我的左手拍啊拍的,有说,怎么就你俩回来了?
我转身看向黎竹,他正从包里掏着物什,闻言抬起头笑道,我妈说想要老家的花籽,爸就让我们顺路回老家取些。
张姨点了点头,说,现今也不是撒花籽的季度,我记着去年的花籽还留下了些,等会我回去找找。
我向张姨道了谢,又聊了几句,张姨说等下做好晚饭来叫我们便离开了。
我在屋里转了转,想必是爸已经托人都收拾好看。又逗了会儿小黄,从张姨家吃过饭回来之后天就黑了。
我给小黄带了几根肉骨头,够它啃一晚上的了。黎竹把门上了锁,进屋时我已经躺下了。
我送被子里探出头冲她笑了笑,黎竹上前替我掖了掖被子,语调温软,你早些睡吧,有事喊我。
睡意朦胧,梦里我正和周公下棋,他吃我一子,我不乐意,飞扑到他身上揪他的胡子,小黄和它狗娘在一旁狂吠助威。眼看胜负将分周公却一个天雷把我给劈了回来。我睁开眼窗外一道雷声伴着白光轰然而落。我蹭的跳下床,倚靠门边缓了好一会。转过头又一声惊雷从我窗口划过。我瞬间泪崩默骂着周公是个记仇的小人,大叫一声“妈呀”跑到了客厅却与黎竹撞了个人仰马翻。
我栖身抓住黎竹的裤腿,说,黎竹我再也不揪周公的胡子了。
黎竹愣了愣手服上我的额头,有些哭笑不得。他站起来领我到房间里笑容暖暖的,你胆子怎么突然这么小啊,以前也没见你被雷声给吓成这样。
我委实还没从周公那里回过神,盘腿抱着枕头不敢看窗外。
黎竹笑容僵了僵上千握住了我的肩膀,洛年,你怎么了?
我以十分憋屈的表情抬起头,周公像是看准了时候似得,雷声轰的一声响了起来。
慌乱中我扔了枕头就要跑,却被黎竹一把扯过抱在怀里。我发誓那是我平生仅有的一次睡昏了头,我手附上他胸前的雪白衬衫,黎竹,周公是个记仇的小人,你以后千万不要和他下棋,他吃你棋子儿了你也不要取揪他的……
话还没说完黎竹突然附身堵住了我的嘴巴,映着微暗的灯光我好似看到他眼眸间闪过的一丝柔情。那吻好似阳春三月里的十里桃花,迎风遥遥而至。
我大脑一片空白,像灵魂出了窍似的飘飘然。黎竹抱我的手臂愈加收紧,气息也有些紊乱。我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心脏处别样的悸动使得我感到窒息。黎竹精致脸庞近距离的萦绕在我眼边。
最后黎竹离开我唇畔的时候,我再也承受不住心口边带来的情感,晕了过去。当时我以为那种感觉是心疼,于是晕倒之前我望着黎竹好看的眉眼,说,黎竹,为什么我心口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