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烛光下那张让人妒忌的脸,和那笑得由衷的神色,绝连尘恨不得一剑毁了她,自己本是极自制的一人,现在居然三两下便被这小妮子给激怒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心跳得极快,急忙转过脸去不让那拥有星眸一般双眼的白衣女子看穿自己的惶恐不安,只得冷哼一声,“不许给她吃饭喝水,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罢绝连尘拂袖而去。
“是!”
两个女仆依旧头也不敢抬,一直到传来那外面的门被重重踢上的声音,她们才敢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地想瞪一眼把她们害苦了却如今一派自在的白衣女子,可那目光刚触及她白玉一般细致的下巴,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时又惊恐地各自移开眼去,姗姗离开了。
待她们都走出了暗室,极乐方收起那副懒散的样子,泪光闪现,垂下眸子,用那有仅有知觉的右手抱住了膝盖,身子往墙壁缩了缩,将脸埋在了膝盖下。
这副样子,哪有了方才的不可一世,甚至已是判若两人了。
烛光下,那蜷缩成一团的身躯抖了抖,偶尔发出一两声极轻的痛哼,在漆黑潮湿的暗室里如石子投入水中荡出一圈又一圈不波纹,听来凄凉无比。
昨晚,李白沙等人很明显是事先得到了指令在那等待她自投罗网的,这人不就是方才的红衣女子吗。
只是,她为何要抓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说出那番话,想来这背后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时间了。
夜,悄然降临。
而一直身处暗室的她,却是不知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身体仿佛被马蹄碾过,疼得她,几乎忘却了饥饿。
那只蜡烛早已燃尽,黑暗中她挣扎着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楼梯口。
不一会儿,一道烛光出现在她眼前,而盏灯者却是那把她抓来这的李白沙。
烛光愈近,照得她的面容愈加清晰,烛火下,她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面容还是宛如白玉般莹润细致,小巧的鼻梁高高挺挺,眸子十分明亮得映照着那烛光都显得黯淡,唯独原本苍白的唇瓣应缺少而有些干裂,却也颇有些致命的美感。
李白沙直看呆了去,原本在心中练习了数十遍的话却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美人如斯,不如入怀。
虽是这样想,看着她那看向他的冷淡却莫名高傲的目光,他脚下一顿,在和她保持了一个适度的距离停了下来,再也不敢迈开步子走近她。
极乐看着他痴迷中带着敬畏的神情,不禁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浅笑,“你怎地来了?”
这话却是明知故问,她知道他迟早会来,只是没料到他居然耐住了性子,现在才出现。
其实要不是谢子域拖着,李白沙老早就过来了。
他看着她墨发披肩,白衣飘飘的样子,不禁脱口而出:“你这般打扮,极美。”
确实美,很多时候她都是蜷缩着的,也因此她的长发有些凌乱,白衣也带上了些尘土,却活生生称得那俏丽的面容,那妩媚的桃花眸格外清新脱俗,宛如落入俗世的仙子。
极乐知道他这话说得由衷,却也忍不住要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她说:“这还得多亏了你。”
那看向他的眼神,直是让他不寒而栗,直逼得他后退了小半步。
李白沙站定,蹲下身来与她平视,眼神极其殷切诚恳地问:“她,有没有对你用刑?我也是受命于人,身不由己。”
对眼前这白衣女子他是极有好感的,眼看着她被城主折磨成这样,而且还是拜他所赐,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垂下脸,眸底流光闪现,“你觉得她会让我好过?”
李白沙一顿,苦笑一声,他自是知道绝连尘的手段有多么毒辣,看着暗室的刑具以及满地的污血便可以大概猜想到每年从这里抬出去的尸体的数量会是多么骇人了。
极乐突然抬眼,在李白沙苦笑时,骤然与他四目相对,她压低声音,以仅能够两人听得的音量,说道:“若我出去,你将富贵。”她说着,目光是多么的坚定,多么的虔诚。
若她出去,他就会富贵了?
李白沙身子瞬间一顿,她这是在暗示他,暗示他做那反骨之事。他想着,颇有些不安瞟了一眼正向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的守在暗处的两女,又急急回过头来。
他看着她,第一次皱起了眉头,沉默了。
极乐往后一晒,淡淡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在权衡利弊,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果不其然,李白沙凑近她,问:“你到底是谁?城主她看到了你的发带,发了疯似地命我把你抓回来,还说,”他说着顿了顿,在极乐好奇的目光下,说:“还说,如果抓不到活的,就杀掉。”
她愣住了,她全都想错了。
她以为绝连尘把她关到现在,是不敢动她的,所以她便有恃无恐地激怒她,现在看来,她错了,那后果她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她缩了缩脖颈,后背冷汗直流,问:“她是想杀我,为何又把我关在这?”
见她冷,他把蜡烛对着她推进了些,“其实昨晚我把你抓来后,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去向她禀报去了,她当下举起剑就想闯过来把你杀了,只是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阻止了她,两人大吵了一架,城主说他还对那个害死他妹妹的女人念念不忘,那男子一怒,当即给了城主一耳光。”
“后来呢?”见他停顿下来,她急忙追问起来,“你说的尽量仔细一些。”
李白沙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低低说道:“后来,那男子说是她目光短浅,留着你可以要挟珀玥,到时候还愁报不了仇吗。唉,你说你到底是谁?”
他百思不得其解,城主对她居然那么的仇视,明明眼前的白衣女子年级不过十三四,怎会与那年过三十的绝连尘有些什么仇恨。
她施施然说道:“你们城主是个有手段的,她知道我是谁。”
她说着瞟了一眼四目相对的两女,再次压低嗓音,极其认真地打量脸色一青一白的李白沙。
李白沙脸色却是变得铁青,他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他有些绝望地,愣愣开口:“她说,那个男人也说,你是珀玥的女儿。这珀玥,可是那拜亚的新王?已故那图王的王后?可是那个珀玥?”
他声音颤抖着,虽是极其压抑,却因为恐惧而声音变得激动高昂起来,两女听到刷地一声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她们瞥见,李白沙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衣女子,像是已经确认了这件事,而如今这目光灼灼的,却是在向她忏悔。
“是。”
这声是,直像一个闷雷在这阴暗晦涩的暗室中炸开,不远处两女开始不安地转动眼珠子,双手在袖子里搅动起来,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李白沙,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这无比冷淡的应是声中所传达的意思,他还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著看著,开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