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谢子域的神色由焦躁转疑惑,她才举起茶杯呡了一口,轻轻往桌上一放,上好的乌木桌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呼,“王月白,珀玥,你难道还不懂吗。”
一瞬间,他的眸子里充斥着不可置信,那图王分明是有意与齐耶堂而皇之地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夺走了他的女人,而齐耶便是知道亦是不敢表露一丝不满吧。
谢子域哑声失笑,真真是可笑,一个女人,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居然把他人玩转于股掌之中,他们还啖之如贻,真真是可笑!
眼看着背光的妖媚男子肆无忌惮却表情苦闷地失笑着,绝连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地注视着他,没有开口。
大厅内还弥漫着谢子域近乎癫狂地笑声,走到了门口的李白沙却是一愣,但是咬咬牙,他提步走上前去,俯身在绝连尘身侧耳语几句。
绝连尘含笑着点来点头,吩咐李白沙好生照顾谢子域,又看了一眼还在嗤笑着的谢子域,大步走出了大厅。
投入阳光中的红衣女子,嘴角勾起极淡极浅的笑意,眸子瑞光一闪,往位于另一个院落的一个看似破败的木屋走去。
推开门,里面却是一个往下的长长的楼梯,是个地下室,从里面隐约传来了几声清脆却嘲讽般的笑声。
她美眸上扬,大跨步走了进去,随带光上门,阻隔了光。
顺着楼梯而下,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漆黑潮湿的暗室,四周围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刑具,那些血迹斑斑的铁器偶尔闪过几丝寒光,让人不禁打个哆嗦,只想后退几步。
绝连尘抽起室门口插着的一直蜡烛,走了进去,那烛光所到之处尽是白骨与满地的污血,最终她在房间的尽头——一堵血红色的墙壁前停了下来。
她伸出手去,用烛光照清蜷缩在角落,手脚以及脖颈都被连墙的铁链锁住的女子的脸。
饶是被关在这漆黑阴冷的暗室整整一夜,饶是被彻夜逼问,体型瘦弱的女子此刻脸上虽有倦意却并无畏惧的神色,反而如同她才是囚犯一般悠然自得地自顾自抬眼扫视了绝连尘片刻。
绝连尘皱眉,将蜡烛放在女子面前,女子的眼睛似有不适,微咪了起来,如水的眼眸被那摇曳的烛火照的波光浮动。
便是经过这般彻夜折磨,女子的气色虽也苍白,却在发红的烛火的照耀下粉嫩可人,那纯澈的桃花眼慢慢地睁开,直勾勾地看着摇曳的燃烧中的火,惨白的唇动了动,却是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笑,极诡异,却又极美,美得摄人心魄。
见红衣女子出现了之后就再没开口,一直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看,瘦弱女子斜过脸来,正大光明地打量她,“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她说完便施施然往后一晒,施施然地正面着因她的突然开口而略微惊讶的绝连尘。
这惨白女子,不正是在出了巷口不久便被李白沙截住了的极乐了,只是她如今长发披散着,也换上了一袭白色的女袍,就这么慵懒地坐在地上,便也宛如居于高堂,美得入骨。
绝连尘脸色一沉,在仆人急忙搬过来的海棠木木凳下坐定,居高临下地俯视悠哉悠哉的极乐,试图用这种高度差来夺回她方才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失去的气势。
她皱眉,“她怎会这般自在。”问的却是在她身后侍立的女仆。
她这话不重,却是满具威压,左右两个女仆听罢“扑通”两声跪倒在地,一女仆急忙应道:“奴都按吩咐做了的,奴,奴实是不知,这女郎怎么如此,如此”如此什么,她却说不出口,直是在红衣女子的威压下恐惧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是啊,他们都料想不到,昨夜里,她们把她按在水下,任她挣扎几近溺亡,放开她后她虽有片刻的失态,可转眼却又仿佛自己是城主的贵客一般,悠然自得了起来,她那时还边撑地咳嗽,边冷笑道:“城主待我极好。”
那一刻,女子衣服湿湿的,披散在地,细白的脖颈随着咳嗽上下起伏,一双星眸在晦暗中发出极冷极寒的光,看得她们心惊肉跳,仿佛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是了,她那口吻,你神色,哪里像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可以说出口的。想着想着,两个常年与囚犯和刑具打交道的女仆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后背一阵恶寒,内心已是惊惧不已。
绝连尘冷哼一声,“如此自在,你似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极乐听到她的话,缓缓抬眼,眸光闪烁地照进绝连尘的心底,照得她底子一虚。
极乐垂眸在烛光下把玩起乌黑的长发来,一圈一圈地卷着发尾,一直到被忽视的绝连尘脸上满是不悦之时,她缓缓开口:“我认得,只是城主这待客之道,想来有些独特。”
她居然还当自己是客人,居然还如此傲慢地连看都不看自己!
绝连尘不禁喘息渐急,竟被她这么不温不火的态度激怒了,只是她还是极有自制力的,当下她按捺住怒意,冷笑一声:“难道你还在奢望你那高高在上的母亲会来救你?”
仿佛她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一般,极乐嗖地一下急急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高傲的红衣女子,“你识得我母亲?”
后半句话,她的声音有些颤,眸子里一闪一闪,竟有些不明的情绪。
成功让她不安起来的绝连尘嘴角一勾,眉目间满是得意,她说道:“你母亲,王月白,哦不,现在应该唤作珀玥了,她此刻应是已经躺在帝瞬的怀中了吧,哪会理你的死活,别痴想了。”
全程,极乐都是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听到最后终于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时,不禁噗笑,那笑容暗哑扉糜,十分诱人,却满是少女的天真。
她怎能笑得如此痛快!
绝连尘感觉十分头疼,明明这张脸和那王月白如此相似,和那个她恨得牙痒痒的女人如此相似,明明她父亲尸骨未寒,母亲此刻却躺在别人怀中,她怎么能笑得如此痛快?
这张脸,她实是不想也不敢多看,她怕自己会愤怒地举起剑杀了她,可是那样一来,她便失去了一个筹码,不值当。
极乐还在肆无忌惮地笑着,眼角都笑出泪花来了,“你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她抬眼看向绝连尘,星眸闪烁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深的笑意,那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笑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