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厚重桌子置于堂中,几张别致座椅绕着桌子按序排好。
桌上是刚上桌的菜肴,椅上是坐定的人。
“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你们只管放轻松些,别搞得看到我就好像碰到了凶兽一般,年轻人可不该这么拘谨。”
“是。”“好的。”
语气虽然亲和,但却并无太大作用,楚易虽有意让两人放开些,但紧张与急促却实在难以缓解。
无关乎地位,更与力量扯不上关系,仅是因为‘楚易’这个名字,这个有着沉重意义的名字。于楚家而言,这两个字所承载的便是荣耀。
未曾亲身经历那段由楚易铸就的黄金岁月,明白不了楚易二字在楚家拥有着何等威望。
以时间推论,黄金岁月贯穿了楚嫣灵和楚觅侯的童年,那时的楚易是每个楚家人的向往,更甚者,楚易就是楚家的神。
楚嫣灵和楚觅侯都不是第一次见到楚易,但真正的面对面、近距离接触却是头一回。饶是两人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在这一刻也不免生出紧张的情绪。
“待会既是要出去聚会,你身上的伤势应是无碍吧?”
多年征战,遍体伤痕,单是看上一眼,便能知晓楚封身上伤势如何,楚易有此言语,更多的是想和楚封搭上话头。
向楚封坦白之后,楚易心中愧疚之意更浓,面对楚封时再难从容。
“哪能好的那么快,要不是嫣灵姐扶着,我怕是都要走不动道了,等下出去之前还得先准备一次药浴,不然就真的麻烦了。”
手中竹筷停下,楚封回应道。随意的话语,好似楚易就该为他准备好一切般任性。
任性,的确是任性,但这任性却是让楚易心中欢悦,只因,这任性中是楚封对他的依赖。
为人父者,那个不希望被自己的孩子所依赖,那个不希望能为自己的孩子做些事情,哪怕这件事无关紧要,但这却是孩子对自己的重视。
更何况,楚易对楚封本就怀着一份愧意,能多为楚封做些事,他心中也是欢愉的。
“好,吃完饭之后我就帮你准备。”楚易轻声应道。
柔和的语气,显露着长者的和蔼,楚封的态度,让他心中诸多顾虑消泯。
关于楚易的故事太多,楚嫣灵和楚觅侯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成,眼前这人与故事中人不符,但却更加真实。
“唔,父亲,顺便再准备些你的窖藏吧,这次你可别再找借口了。”
重温也好,回忆也罢,明知时间不多,若还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置气上,只会浪费了这最后的温暖。
有些事,暂时忘记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执着于不可挽回只会两者皆伤,欢颜以对总好过自怨自艾。
“哪有借口可找,你要我就帮你准备。只是啊!从小到大,你又喝过几回酒?到时候别喝不了几口就倒下。”
既是自己的选择,怎能哀怨满腹,让身边的人再为自己黯然神伤,楚易随之洒然一笑。
不必想太多,不到最后,岂能让伤悲在自己脸上弥漫。
“喝过几回酒?从小被影叔拉着喝到大,这又如何算的清楚。”
认真的语气,其中带着浓浓的腹黑,直接把一旁安静看着的影鬼脱下了水。
于那峥嵘岁月,楚封最喜欢的就是听影鬼讲云盾的各种历险故事,每当影鬼讲到兴起时,总免不了灌上几口烈酒,久而久之,楚封也跟着喝了不少次。
默然无语的影鬼面露无奈之色,全然没想到楚封会扯上自己,迎上楚易审视的目光,影鬼脸上的无奈化为尴尬。
“你这懒鬼,真该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放下心中许多顾忌,楚易心头坦然许多,话语中多了份不拘风采。
既是选择了坦白,就该放下心中种种顾虑,尽己所能的给予他欢笑,如何能再让他为自己面露忧色。
“你这臭小子,这下可害苦我了。”
影鬼避过楚易目光,转头望向楚封笑骂道,多年未变的语调缓和许多,越到最后,心境反倒愈加平和。
“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影叔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楚封肆意一笑,揶揄的说道,不再多想,话语之间更是无忌。
一旁,楚易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笑意展露。
。。。。。。。。。
独立的人影,修长的身形。
“他还是走了吗?为了他心中的义理。”
平静的声线显得压抑,问句之中听不出疑问,只有对自己所问之事的肯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傻,是蠢,更是那个人心中的义理。
“是啊!为了他的义理走了。”
些许惆怅夹杂着一抹释然,心中纵有千般不舍,口中也说不出强留之字。
来者身着一袭以天蓝色为主的长袍,衣摆周边点缀着神秘字符,看似不着边际,但仔细观察,却又好像有一股神秘灵韵在其中流转。
有时,平静之语更扰人心乱,来者的话语,好似沸水入滚油。
“他的、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真是可笑,为了他的义理就可以走的这般理直气壮吗?他的义理,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瞬间的情绪剧烈变动,来者颇显无奈的话语在独立人影心中激起涟漪,压抑不住的愤懑喷涌而出,急促语句中是真实感情的流露。
愈是想要控制,这涟漪扩散的越快,最后涟漪化为滔天巨浪,在独立人影心中激荡不息。
独立人影肩膀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真的很想知道,在那个人的心中,究竟是他的义理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
“若不重要,何至于此?小捷,你该比我明白才对。”
简单的话语却是最好的回答,正因为对那人的了解,所以更能明白他对那份义的坚持,对他的选择也更加无可奈何。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他的选择让我如何去‘明白’,您说的理解对他而言,不觉得太过纵忍了吗?”
即使心中明白印言的选择,但对这种选择又如何能够释怀。
真要说起来,印言的行为是对印捷的背弃,更是对其父印梁烨的背叛,而这一切的源头,竟只是为了他心中的‘义’。
“我是他的父亲,守着他前行的路如何称得上是纵容。”
发间有白色缕缕,眉角有褶皱条条,朴实的话语一如其人般无甚华丽。
只是这话中坚定之意,却有无尽力量,一如印梁烨那已有了岁月痕迹的身体中蕴含的惊天之力。
印捷嘴唇开合了几次,却是无声。
“当然,那混小子虽是我的儿子,但如何有我的乖孙儿亲,等他回来,我帮你狠狠教训他一顿。”
言出由心,印梁烨心中的怨念虽被为人父的情感压住,但小小的爆发下也是有必要的。
于印梁烨心中,天人交战正酣。眼见印捷悲恸模样,印梁烨真的很想和他说个通透,但终究理智压过情感,只能用自己的话来稍稍宽慰印捷。
或许,印言真的是太过小心了些,但也正因为这份谨慎,印言才是鹰眼。
“回来?”
印捷低声呢喃,眼中是一片迷茫。回来与否,这是一个问题,难言的苦涩在心间蔓延。“以爷爷您的性子,到时父...他回来只需几句软话,现在的话不知会被您丢到哪去。”
那两个字眼在印言选择离去之后,印捷再难叫出口,只以‘他’来代替。
“这次不一样,他连我乖孙儿的婚礼都不参加,只凭几句软话可不够让我消气。”
印梁烨伸手搭在印捷肩头,认真地说道。言语之间,是对印言能够回来的肯定,同时也是提醒印捷不要意气用事。
一个人的婚礼,若是连父亲都没有参与,那该是何等的遗憾
“这事没得谈,就是您开口,我也不会改期,我的婚礼有您和母亲主持就够了,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印捷说的决绝,但却更像是小孩子的置气之举,为了求得一时痛快,而留下一生的遗憾。
“你母亲和你父亲在一起。”
听到印捷的置气之言,印梁烨无奈地说道,心中只感印言做得不厚道,但却是一件不厚道的好事。
处在极端情绪下的人,做出的决定都很难改变,印言的做法虽不厚道,但却管用。
“为什么?他自己要去就去好了,为什么还要把母亲带去,他就一点也不关心母亲的安危。”
“你父亲说他会带着你母亲一起回来,这一点,他保证过的。”
印捷的父亲,印梁烨的儿子,一定会回来。
“......”
无言,印捷不知该如何回应,母亲跟着父亲,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啊!我这个儿子的想法究竟有谁考虑过啊!
“酒能解忧,武能忘愁。小捷不如和我练练手,让我看看你的精进。”
印梁烨退后几步,对着印捷说道。
让人换个心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去想这方面的事。
“必不让您失望。”
印捷纵有千千心结,在这一刻都化为一句锋芒毕露的话语。
手腕一翻,一柄三尺青锋已然握于手中。隐约间,空气流通加快了几分。
“风,青岚。”
轻吐招式名,青色气流萦绕剑身,宛如云烟般朦胧。
挥剑,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