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庭。
“禀太皇太后,御灵江面结冰,渔船无故下沉冰面,民众无法打鱼,交不上税,聚在皇城门前闹事。”
珠帘后的是一个苍老但不显憔悴的身影,声音却是有力得很,“卿莫胡说,哀家虽是黄土埋身的人了,却亦不是好欺瞒的,现为秋日,江面怎会结冰?卿若于哀家有所隐瞒,卿自会知晓后果。”
底下官员道:“太皇太后有所不知,当日有人聚众闹事,欲砸毁渔船,却于江边见着一少年,那少年只消道了二字,脚下江面便结冰到底,渔船无风自沉,许是……仙人临世。”
“卿有何证据?”太皇太后明显不甚相信,“真龙在此,何来仙人?”
“太皇太后若不信,可派人去凿冰破仙法,届时便知晓真相了。”
尽管依旧是半信半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这亦不是什么劳民伤财的营生,太皇太后当即下了一纸诏书,交给底下官员,官员还欲再道其它的事,太皇太后挥手道:“哀家疲累了,卿下去罢。切记莫与皇帝道起便是。”
那官员应道:“诺。”
━━━━三日后,御灵江
民工们拿着锄头来到御灵江,但见江面寒风凛冽,江中那座独山却是青翠得很,似是有一天然的屏障将独山与江面隔离开来,在山上温润暖和,一旦离开山脚,便是万丈冰雪。
江面冻得很厚实,却亦不难凿开,不消半个时辰,那几十个民工便将江面凿出一个冰窟,快有一丈深,还未将冰面凿穿,甚至还未见着冰下的水,可见冰层之厚,实在骇人听闻。
这些民工大多是从塞外迁徙于京城的外番人,均未听说仙人锁江一事,偶尔有几个听说的,亦不觉有什么,只是觉着这江面实在难凿,纵然是塞外寒冷非常,亦从未见过此情此景,当下心觉惊惧,更是不敢停手,不停地凿冰面,凿了二丈多深,依旧是见不着水。
其中一民工道:“许是我们触犯了仙师,我等为低贱俗民,自是不配凿开仙师锁住的江面,若要凿开,许是得皇公贵族或天子罢!”
一在京城待了许久的民工摆手道:“天子说来至高无上,实则不过一介傀儡,现今全是太皇太后掌权,太皇太后野心之大,怕是你我此话一出,被有心人听到,是要杀头的大罪哩。”
“若是我们不能将这冰面凿开,才是杀头的大罪。”其他民工道,“总之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冻死在这里。人世间活着,除了给贪官污吏卖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着有何意思?可笑。”
这句轻飘飘话就像一把钥匙,那个两丈深的冰窟瞬间溅出了水,整个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独山脚下开始融化,待融化到那些民工身前时,却又停下了。
山顶上是一黑衣少年,过于幽暗的身影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故那些民工没有更早地发现他。“汝等若是活得弗如人意,为何执意苟活?若是未敢身先死,莫要违心讲话!”
那些民工没发现少年话中他意,还以为是讥讽他们,面露怒色,却困于江面之上,不敢妄动,但亦知晓此人定不一般,未敢乱说。
“欲想天下易主否?”少年自独山上翩然而下,立于水面不沉,亦未惊起一丝涟漪。
那些民工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少年又道:“怎么?还不上岸?”
“是……是……”那些民工应着,逃也似的上岸,马上不见了踪影。江面上剩下的冰雪开始消融,岸边浮上几只渔船,接着又是陆陆续续有鱼跳上岸,少年一步步踏向岸边,每踏一步的涟漪过后,便是盏青灯漂在水面上。一路上岸,江上已漂了十几盏青灯。
“你是人是鬼?”
少年上了岸,听见另一青衣青年的问话,怔了一怔,道:“汝看吾为何?”
青衣青年凝视他一阵,突然下跪,道:“山伫于江,江环于山,此为‘江山’也;然朝廷将其命名为‘御灵江’与‘玉林山’,视天地灵气为俗物,小生愿代此江山,保天下太平万万年。”
“汝可知吾为何人?”
青衣青年道:“汝为……天下人。抑或,汝心为天下人。”
黑衣少年颔首,始终不见笑容,道:“汝姓甚?”
“小生姓灵风,字翊琛。”青年停顿一下,拜道:“灵风翊琛拜见师父。”
黑衣少年垂眸,俯身扶起青年,道:“汝欲拜师,须无私欲。”
青年沉思一阵,道:
“今生为天下,死后为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