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中原真空，宋襄公趁隙图霸
泓水之战，以仁图霸梦成空
宋国是西周、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国君子姓，宋氏，位于河南商丘一带。周武王伐纣，商朝灭亡，武王分封诸侯时，册封殷纣王的长子武庚于商丘——殷邑，以奉其祖宗祭祀。武王死后，武庚联合“三监”等叛乱，周公姬旦辅佐周成王平定了武庚的叛乱后，武庚被杀。遵循当时“兴灭继绝”——使灭绝的重新振兴起来、延续下去的传统，周成王又封殷纣王的庶长兄微子启在商朝故都殷邑，建立了新的宋国，以奉商朝祖先的宗祀，承袭商的文化。孔子的《论语·尧曰篇》曾记载这一原则叫做“兴灭国，继绝世”。
宋国后来逐渐发展强大起来，使宋襄公曾经成为春秋时期的五霸之一，历史记载宋襄公在军事作战时实行不切实际的“仁义”，结果被楚军击败，宋襄公也因伤重身亡。以后北方晋国和南方楚国争霸时，宋国被夹在中间，战事连年不断。八十年间，遭遇了四十次以上的战争。公元前五四六年，宋国执政向戎因为和晋、楚两国的正卿和令尹都有私交，又正当晋、楚两国交兵疲惫之际，发起了国际和平大会，在宋国召开了由十国参加的“弭兵之盟”，使宋国保证了十余年的和平时期。
齐恒公死后，齐国陷于内乱，国力大减，晋、秦两国又还没有真正强大起来，这就势必促成了宋襄公在北方的领导地位。宋国只是一个二等的侯爵诸侯国，经济基础比较薄弱，但宋襄公一厢情愿地想恢复其祖先商王的荣光，其结果必然是失败。“鹿上之会”，他幻想楚国帮他召集各小国，却被楚国利用而反被玩于楚国的股掌之中。最后一战，他还提出了许多迂腐的主张，以致一败涂地。他的霸业终成一个泡影。
庄公十年（前六八四年）
春季正月，鲁军在鲁庄公和曹刿的率领下，在长勺之战中击败了比自己强大许多的齐国。二月，鲁国侵犯宋国。三月，宋国人东迁至宿邑（现在安徽宿州砀山县东北部）。
六月，宋国联合同样被鲁国打败的齐国共同对抗鲁国，当时宋、齐联军驻扎在郎邑（现在山东金乡县东北部一带）防止鲁军南下西进宿邑。鲁公子姬偃说：“宋军的军容不整齐，可以打败他。宋军败了，齐军必然回国。请国君您下令攻击宋军。”
庄公不同意。公子偃从鲁国的南城门“雩门”私自出击，把马蒙上老虎皮先攻宋军，庄公只好领兵跟着进击，在乘丘（现在山东兖州新驿镇西南部）把宋军打得大败。齐军也就回国了。
庄公十一年（前六八三年）
夏季，宋国国君宋闵公为了报复去年在乘丘被鲁国打败而入侵鲁国。因为去年被鲁国的战马蒙着虎皮而打败，宋闵公心里一直不服，于是出兵想再与鲁军较量一番。
鲁庄公出兵迎战，趁着宋军还没有摆开阵势，就快速地逼了上去，在鄑邑（现在山东汶上县以南）地方再次大败宋军。
在古代，凡是作战，敌方没有摆开阵势叫做“败某师”，双方都摆开了阵势叫做“战”，大崩溃叫做“败绩”，俘虏敌方的勇士叫做“克”，设伏兵而击败敌军叫做“取某师”，周天子的军队被打败叫做“王师败绩于某”。
且说在去年的乘丘之战中，鲁军把战马蒙上虎皮进攻宋军，使得宋军的战马惊恐地四处散逃，驾驭者根本驾驭不了，因此被鲁军打得一败涂地，鲁庄公还用一支叫“金仆姑”的箭射中了宋国大夫南宫长万，使其被庄公的车右歂孙活捉。
南宫长万是宋闵公的密友，两人平时关系很不一般，完全没有君臣之间的那种关系，说话也很随便，于是宋闵公请求把南宫长万释放回国。长万是宋国武力非凡的勇士，被释放回国后，宋闵公跟他开玩笑说：
“原来孤是相当尊敬您的，如今您当过鲁国的囚犯了，所以孤便不敬重您了。”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哪知作为勇士的南宫长万因此心里开始怀恨宋闵公了。
秋季，宋国发大水。鲁庄公派大夫臧文仲去慰问宋国，说：“上天降下大雨，危害了庄稼，前来加以慰问是理所应当的！”
宋闵公自责道说：“孤因没有事奉鬼神，政治不修明，所以上天才降灾，还使贵国国君担忧，承蒙关注，实不敢当。”
臧文仲说：“宋国恐怕要兴盛了吧！古时的禹、汤因错而责罚自己，他们便勃然兴起；桀、纣因错而责罚他人，他们马上灭亡。而且国家发生灾荒，国君称孤，这是合于礼的。言语有所戒惧而自称又合于礼制，这就差不多了吧！”
不久，又听说上面那番话是公子御教宋闵公说的，臧孙达说：“这个人适合当国君，因为他有体恤百姓的心思。”
庄公十二年（前六八二年）
秋季，宋国大夫南宫长万和宋闵公一起在蒙泽（现在山东菏泽市曹县南）地方打猎，因被俘一事再次被闵公取笑，一时性起而杀死了宋闵公。长万回到都城门口正好遇到大夫仇牧，不等他责问，就反手打死了他。长万走到东宫的西面，遇到太宰（注：相当于后来的宰相）华督，又没等他开口就杀了他。然后，他拥立公子游为国君。
宋闵公其他的兄弟们都逃亡到萧邑（现在安徽萧县一带）避难，只有公子御说逃亡到亳邑（现在河南商丘县东南）避难。
南宫长万派弟弟南宫牛、大夫猛获率领军队包围了亳邑。
冬季十月，萧邑大夫萧叔大心，以自己商纣王九世孙的地位，联合宋国四代公族，借调曹国的军队付伐南宫牛和猛获。在阵前杀死了南宫牛，在宋国都城杀死了公子游，拥立宋闵公的弟弟公子御说为国君，是为宋桓公。
猛获逃亡到卫国避难，南宫长万自己驾车拉着他母亲，一天就逃亡到了陈国避难。
宋国人到卫国请求归还猛获，卫国国君因为赏识猛获的勇武而不答应。卫国大夫石祁子劝谏说：“不行。普天下的邪恶都是一样可恶的，他在宋国作乱而在我国受到保护，保护他，我卫国有什么好处？得到一个勇武之人而失去一个国家，结交邪恶的人而丢掉友好的国家，这不是好主意。”
卫国人于是把猛获归还给了宋国。宋国又到陈国请求归还南宫长万，并且施以贿赂。陈国国君让美女劝南宫长万饮酒，灌醉后就把他捆扎起来，然后再包扎上犀牛皮。
等到达宋国时，南宫长万的手已经抓破、脚也蹬破了犀牛皮而露了出来。由此可见，长万的勇力是如何厉害。宋国人把猛获和南宫长万剁成了肉酱。
宋桓公继位后，首先和齐国讲和，充分利用商的后裔国的优势，活跃在各诸侯国之间，频频与各国会盟，参与讨伐，成为当时相当活跃的诸侯国。
僖公八年（前六五二年）
冬季，宋国国君宋桓公得了重病，太子兹父再三向父亲请求说：“庶长兄目夷年长而且仁爱，父亲应该立他为国君。”
宋桓公就下令要庶长子目夷继位。
目夷，字子鱼，他推谢说：“太子兹父他能够把国家辞让给我，还有比这更大的仁爱吗？下臣我不如他！而且国君您这样做也不符合立君的顺序啊。”
说罢，就退了出去。为了躲避弟弟的让贤，目夷逃到卫国避位去了。
僖公九年（前六五一年）
春季，宋桓公去世，太子兹父继位，是为宋襄公。此时，因桓公还没有下葬，宋襄公兹父就忙于会见各诸侯，所以这时诸侯都称他为“子”。
原来在当时有这样的习俗，凡是在居丧期间，天子被称为“小童”，公侯被称为“子”。
宋襄公继位后不久，认为自己的庶长兄——公子目夷相当仁爱，为了避位而出逃他国，于是从卫国召回目夷，任命他为大司马，主掌宋国的军政，兼左师（注：相当于后来的左相）——统领宋国左面的两个乡邑。宋国总共才四个乡邑，这等于是把宋国的二分之一交给了他管理，宋国由此安定太平。所以目夷子鱼的后人——鱼氏，世世代代承袭宋国左师的官位。
僖公十六年（前六四四年）
春季，宋国上空突然坠落下五块陨石。但那个时候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这是陨石，只当是天上的星星坠落了。还有许多人看见六只鹢鸟（注：形如白鹭的鸟）倒退着飞经宋国国都的上空。人们自然也不明白这是由于高空风太大的缘故，鹢鸟在空中被劲风吹得不能向前而只能后退着飞的原因。在当时，这些罕见的现象无疑造成了宋国人的极大恐慌。
当时周王室内使（注：负责传达周王命令之官）叔兴恰好在宋国聘问（注：礼节上的互访），宋襄公便向他询问这两件事，说：
“这是什么征兆？吉凶会印证在于哪里？”
叔兴回答说：
“今年鲁国大半有大的丧事发生，明年齐国将会有****发生，国君您将会得到诸侯们的拥护，但却不能保持到最后。”
叔兴退出来后，告诉别人说：
“国君询问得不恰当，这是有关自然界的事情，人和事情的吉凶与此无关。吉凶是由人的行为所决定的。我这样回答是由于不敢有违国君询问的缘故。”
僖公十七年（前****三年）
齐桓公的三位夫人，王姬、徐嬴、蔡姬都没有儿子。齐桓公喜欢女色，宠爱的姬妾自然不少，宫内众多受宠的女人中，光待遇如同三位夫人一样的就有六人，并且都为他生了儿子。
这六位受宠的姬妾分别是：
大卫姬，生有公子无亏；
小卫姬，生有公子元，即后来的惠公；
郑姬，生有公子昭，即后来的孝公；
葛嬴，生有公子潘，即后来的昭公；
密姬，生有公子商人，即后来的懿公；
宋华子，生有公子雍。
这六位姬妾和各自的儿子们为了争太子位，常常闹得不可开交，搅得内宫一片混乱。郑姬和其子公子昭相对弱势，常常处于劣势。
于是，齐桓公和管仲带着郑姬的儿子公子昭来到宋国，把他托付给宋襄公，并明确交代，以他为齐国正式的太子。
雍巫，又名易牙，是主管齐国宫廷膳食的官员，他受到大卫姬的宠信。后来，因宫中“寺人”（注：就是后来的太监）竖貂的安排，易牙靠着“烹子献糜”的手段，把美味的食品进献给齐桓公。
当齐桓公得知这美味的食品竟是易牙儿子的肉时，内心很是不舒服，但却被易牙“烹子献糜”为自己品尝的行为所感动，认为易牙他爱君胜过自己的亲骨肉，于是他又受到了齐桓公的万般宠信。齐桓公告诉易牙，并让他转告大卫姬，要立大卫姬的儿子公子无亏为继承人。
管仲死后，除了公子昭外，其他五个公子纷纷争抢，各方活动来谋求嗣君的位置。
冬十月乙亥日、即初八日，齐桓公薨殁。易牙第一时间进宫，和“寺人”竖貂联手，一起依靠那些内宫得宠的侍者杀了一批官吏，立大卫姬的儿子公子无亏为国君。公子们相互攻打，齐国陷入一片内乱。公子昭自忖不是其他公子的对手，于是逃亡到宋国求助。
十二月乙亥日、即初九日，齐国才发出讣告。辛巳日、即十五日夜间，才将桓公尸体大殓入棺，送丧至停柩的地方。
齐桓公在床挺尸六十七日竟无人理睬，是等到蛆虫爬出户外才被匆匆大殓入棺的。
僖公十八年（前六四二年）
春季正月，宋国国君宋襄公见齐国如此内乱，机会来临，便召集曹、卫、邾三国，组成四国联军攻打齐国。齐国国人向来恨这帮宫中内宠擅权干政，于是纷纷响应，里外应合，讨伐联军势如破竹地攻入齐国。
三月，在诸侯联军的帮助下，齐国国人杀了在位仅三个月的公子无亏和内宫一班内宠。宋襄公明令：齐桓公生前曾有交代，公子昭是唯一继位人。齐国众臣应声一片。诸侯联军见齐国大局已定，于是各自回国。
这时，郑国国君郑文公见齐国这场内乱导致国势大减，他首先到楚国去朝见楚成王，态度、言辞极为恭谨以示亲善，想谋求楚国对自己的支持，以取代齐国的北方霸主地位。楚成王一时高兴就把铁赐给他，不久，又觉得后悔，生怕他拿这些铁去打造兵器。于是在和郑文公盟誓时，说：
“您不能拿这些铁来铸造兵器。”
在得到郑文公信誓旦旦的保证后，楚成王才和宋国订立了友好盟约。郑文公回国后，用楚成王赐予的铁，大张旗鼓地铸造了三座钟鼎，以示楚国对郑国的支持。
且说齐国在诸侯联军的帮助下，总算安定了下来。齐国众臣准备根据宋国所说，立公子昭为国君，但挡不住其他四个公子以及其同党的反对，四公子联合起来，纠集国内的其他势力和宋军开战。
夏五月，宋国在齐国的甗邑（音：掩，现在山东济南附近））地方打败了齐国四公子一伙，强行立公子昭为国君，是为齐孝公，然后回国。
宋襄公因此声名鹊起。
宋襄公见齐国强大不再，立刻想到周王室内史叔兴当时那番“会得到诸侯拥护”的话，于是，开始谋划如何得到诸侯的拥护，而取得北方的霸主地位，光复先祖商王的荣光。
僖公十九年（前六四一年）
宋襄公决定，首先削弱身旁的鲁国，从鲁国的附属国入手。
春季，宋国出兵攻伐鲁国的附属国——姬姓滕国（现在山东滕州市西南十五里），宋军轻易地俘虏了滕国国君腾宣公，迫使其会盟依附于宋国后，退兵回国。
夏季，宋襄公起兵，以武力命令鲁国的附庸国——曹姓邾国（现在山东邹城市东南三十里）国君邾文公出兵杀死姒姓鄫国（现在山东枣庄峄城区）国君鄫子，用他的脑袋来祭祀睢社（注：睢水之滨的神社），想以此来迫使东夷各国降附。
对此，宋襄公的庶长兄司马子鱼劝谏道：“古时候六种畜牲不能相互混淆用来祭祀，例如，不能杀马来祭马神，小的祭祀不杀大牲口，哪敢用人来作牺牲？祭祀无非是为了人。百姓，是神的主人。杀人祭祀，哪个鬼神敢来享用？
“当初，齐桓公在世时，他恢复了已经灭亡的邢、卫、纪三国，才使诸侯纷纷归附于他。即使这样，还有义士说他齐恒公薄德呢!现在您为了一次会盟就侵害了腾、鄫两个国家的国君，又想用鄫子来祭祀睢社里的这个极度昏庸的鬼神。您用这种方法来求取霸业，不是很难吗？若果这样，您能得以善终就算是您的大幸了。”
宋襄公听了子鱼的话，这边刚作罢，那边又派宋军包围了曹国，因为曹国不肯顺服宋国。子鱼又对宋公劝谏说：“当初周文王听到崇国德行昏乱而去攻打，打了三十天，崇国就是不投降。于是只好退兵回国，等修明、教化后再去攻打，文王仍然沿用过去所筑的营垒、军备，崇国这次就投降了，为什么？《诗经·思齐》说的好，‘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现在君侯您的德行似有欠缺，而以德行欠缺去攻打曹国，又能拿它怎样？何不暂且退兵，去自省一下自己的德行，等到没有欠缺了，再采取行动也不迟啊。”
上面引用《诗经?思齐》的诗句，白话文的意思是：“示范嫡妻作典型，示范兄弟作表率，治理家国都相通。”
宋襄公再次听从了子鱼的建议，于是下令撤兵回国。
僖公二十年（前六四〇年）
宋襄公想要召集诸侯会盟，重新组成听命于自己的北方诸侯联盟。鲁大夫臧文仲听到了这个消息，说：
“以欲从人，则可；以人从欲，鲜济。”白话文的意思是，“屈己之欲，从众之善，就可以成功。屈人之欲，从己之善则很少有成功的。”
僖公二十一年（前六三九年）
春季，宋襄公雄心勃勃地想继承齐国的霸业，邀请齐国、楚国在楚国势力范围内的鹿上（现在安徽阜阳阜南县）举行了三国会盟。
会上，宋襄公向楚成王提出要求，要楚国支持自己，让已经归附楚国的中原诸侯奉宋国为盟主。楚成王爽快地答应了宋国的这个要求。宋襄公提议，秋季再次在宋国的盂邑地方会盟，并且约定各诸侯都不许带兵以示诚意。
对此，宋襄公的庶长兄司马子鱼预见到了危险，提醒说：“我宋国区区一个小国去争当盟主就是灾祸。宋国或许会因做盟主而灭亡的！灭亡得晚一点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这时的宋襄公已经头脑发热，根本听不进庶长兄的提醒了。
秋季，楚成王、陈穆公、蔡庄公、郑文公、许僖公、曹共公应约来到宋国的盂邑（现在河南商丘睢县）地方，来会见宋襄公。子鱼提醒宋襄公，说：“祸根将会发生在盂邑！国君您的欲望太过分了，人家怎能忍受得了？您还是带兵去吧！”
宋襄公答道：“是寡人自己提出不带军队的，与楚人已约好，怎能不守信用呢？”
于是，宋襄公只带了几个随从赴会。楚成王见随后而至的楚军已经到位，便在会上拘禁了宋襄公，想借以要挟宋国。
冬季，鲁国出面邀请诸侯再次在宋国的薄邑（现在河南商丘北）地方会盟，在鲁国的极力调停下，楚国才释放了宋襄公。子鱼对回国的宋襄公警告说：
“祸殃还没有完呢，这些还远不足于惩罚国君您啊！”
僖公二十二年（前六三八年）
三月，郑文公再次到楚国去朝见楚成王，以求楚国的支持。为此，宋襄公大为恼火。
夏季，宋襄公不顾众臣的劝谏，派兵进攻郑国。大司马子鱼说：“我所说的祸乱终于要来了。”
郑国紧急向楚国求救。楚国派令尹成得臣率兵进攻宋国国都以救援郑国。宋襄公决定回兵准备应战。宋襄公的庶兄——大司马子鱼坚决阻谏道：
“上天丢弃我们这个商朝后裔宋国已经很久了，您想复兴它，这是违背天意而不能被赦免的。”
宋襄公不听，依然带着宋军往回赶，去迎战楚军。
冬十一月己巳日、即初一朔日，宋襄公率领的宋军与正在往郑国赶的楚军在泓水（现在河南商丘柘城县西北的漶河）相遇，楚军正在渡河。宋军立刻列好了阵型，楚军还没有全部渡过河。大司马子鱼见机不可失，建议说：“楚军兵多，我军兵少，趁他们还没有全部渡过河来的时候，请国君您下令攻击。”
宋襄公说：“不行。”
楚军全部渡过河以后，队形还是乱哄哄地没有排开阵势，司马见楚军立足未稳，又把军情报告宋襄公，建议出击。宋襄公说：“还不到时候。”
等楚军完全摆开阵势后，宋襄公才下令攻击，结果宋军被打得大败，宋襄公大腿根部也受了箭伤，跟随宋襄公的门官（注：出征时居于君王左右的护卫官）、护卫尽数被歼灭。
宋军吃了败仗，国人纷纷责怪宋襄公迂腐，没有听司马的建议。宋襄公却振振有词地说道：
“寡人作为有仁爱之心的君子，是不会去攻击已经受伤之敌的，更不会去擒那些鬓发斑白之敌的。古代作战，从不逼他人于险地而战。寡人虽然是殷商亡国的后裔，但至少也知道，不能趁对手没有摆开阵势就趁机击鼓、攻击敌人的道理。”
司马子鱼摇头，说：“国君您不懂战争。我们的对手是强大的敌人，由于地形狭隘而没有摆开阵势，这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在他们没有击鼓之前发起进攻，这完全是可行的！有什么好怕的！再说，现在一些强大的国家，都是我们的敌人，虽然他们的士兵都上了一些年纪，但机会来了也绝不能错过，管它什么鬓发花白不花白！
“我们平时常教导我们的士兵说，国家的耻辱是什么，目的就是为了让士兵多杀敌人。敌人受伤而没有死，为什么不可以再次打击他一次呢？如果爱惜敌人的伤员而放弃再次打击，就应该一开始就不要去伤害他！国君您怜悯那些鬓发花白的敌人，还不如早早向他们投降呢！三军是以利而用的，金鼓是以声来鼓士气的。只要有利就用之，就算对方处于险地加以攻击是完全可行的。战鼓是用作鼓舞士气的，击鼓攻击没有摆开阵势的敌人也是切实可行的。”
丙子日、即初八日早晨，郑文公派夫人芈氏、姜氏在柯泽（现在河南商丘民权县东偏北处，处于郑、宋之间）迎接、慰劳得胜的楚成王和楚军。楚成王很是显摆地派宫廷乐师师缙把俘虏和被杀死的敌人的左耳给她们二人看。
对此，当时就有君子说：“这是不合于礼的。女人送迎不出房门，和兄弟相见不出门槛，打仗时不接近女人的用具。”
丁丑日、即初九日，楚成王进入郑国接受享礼，郑文公向楚王敬酒九次，庭院里陈列的礼品有一百件，另外再加笾豆礼品六件。宴请完毕，已是深夜，郑文公夫人文芈送楚王回到楚军营地。楚成王带了郑国的两个侍妾回去。郑文公的弟弟叔詹说：
“楚成王恐怕不得寿终正寝吧！执行礼节而最后不讲究男女有别。男女混杂军中更不能认为合于礼，他怎么能得到好死？”
所以各诸侯闻听此事后，知道楚成王不能完成霸业。
僖公二十三年（前六三七年）
春季正月，齐孝公趁机发兵进攻宋国，包围缗邑（山东省金乡县东北），教训了一下自以为盟主的宋国，讨伐的名义是宋国没有到齐国来参加会盟。
夏五月，宋襄公因在泓地战役中受的伤复发，不治而亡。图霸梦想终成泡影。正是：
君子仁政博美名，战场施仁得骂名。
宋襄实行仁义战，人称迂腐留笑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