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邙止一到御书房就命鲁公公去查当年殉葬的妃子,其中竟没有裕妃仴谧——她极有可能是与莫长钧一同逃出了皇宫——
人只有在最无路可退时才会露出马脚。
三月三十,蜀都桃花节。封邙止带苏清浅出宫赏花,回来时惊闻朝阳宫起火,火势冲天,慕嬷嬷正领着宫人们救火,苏清浅赶到时,只见火势蔓延了大半个正殿,应当还没有烧到内殿。
——她抢过一宫人的水便不假思索的淋到了身上,要冲进火场。
慕嬷嬷吓得死死抓住她的袖子,“娘娘,您不能进去!东西再贵重,哪能比您的命更重要!”
“放开!我要进去!”苏清浅情急之下使出内力推开她,转头就冲进了火海。
“娘娘!!!”慕嬷嬷大喊,又吩咐白雪快去找皇上来,便紧跟着泼了盆水冲了进去——
里面的火势已经窜到了房梁,凡是帘子帐子桌子椅子床榻等都一并大肆烧着,热浪灼人,烟味冲天,似要活活吞噬她。
苏清浅捂着鼻子一路躲避,仍免不了被烫到,但她顾不了,内殿也已经烧了起来,黑烟障目,她一路摸索着到床前,找出帐子后面的一个小木盒,虽然烫的厉害,所幸没有被烧毁。
“娘娘小心!!!——”
苏清浅一惊,才发现头顶一根梁木已经被烧断,正迎头砸下来——
慕嬷嬷及时推开她,自己躲闪不及,被那烧的红透的梁木砸中后背,火与皮肤接触的一瞬间糊味就伴着烟冒出来。
“慕嬷嬷!”苏清浅眦目欲裂,顾不得烫,一掌将断木击开,“慕嬷嬷,你撑住,我带你出去!”她用力把她扶起来,要拖她出去,手上被烫伤的地方混着血和灰在她衣服上拉出一条痕迹。
火势越来越大,不停的有梁木被烧断,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连支撑殿顶的柱子也倒了数根,里面一片狼藉。
慕嬷嬷吐出一口血来,“娘娘,您快走,别顾着老奴了。”说着又一根断木砸下来,她用尽全力翻身把苏清浅护住。纵使这样,掉下来的火星还是伤了苏清浅的脸和脖子,慕嬷嬷全身被烧坏,整个胸腔都被砸断,连握一握她的手都来不及,便合上了眼睛。
“慕嬷嬷!!!不要!!!你起来,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出去!!!”
封邙止得知消息赶来冲进里面,见的便是她在撕心揭底的哭着要拉慕嬷嬷起来,满脸满手的烧伤,头顶的梁木还在不停的掉下来,他不由瞳孔一缩,“清浅!”
他冲过去抱起她,“快走,大殿要塌了!”
苏清浅好像听不见似的,疯了一样的抓着慕嬷嬷的手,“你带慕嬷嬷一起走,我求你了,邙止,你带她一起走……”
“她已经死了!”封邙止只能用手固住她,躲开扑面而来的火球,任她竭斯底里的哭喊,带她往殿门口冲去。
他抱着她冲到殿外那一刻,由内往外的倒塌声也相继传出来。
“慕嬷嬷!!!”苏清浅跪在地上,看着大火把大殿和慕嬷嬷一起吞成灰烬。
她紧紧抱着手中抢救出来的小盒子,目光悲戚如同秋叶落尽,是悲,更是绝望。
朝阳宫已毁,苏清浅脸上脖子上还有手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封邙止便让她到蜀平宫养伤,为她重建大殿。
苏清浅日日抱着盒子,吃药敷伤,也未与封邙止说过几个字。
他看着那盒子的目光,越发阴沉。
已经躺了半个月,忽然听鲁公公说已经查出放火元凶,是丽妃,她在起火前曾去过朝阳宫附近,而且有一群侍卫指证。
翌日,皇榜出,丽妃李蔚云心肠歹毒,谋害皇后,株连九族。
丽妃是宫里人,死也必须死在宫里,苏清浅去冷宫看她,她散着发,近乎疯癫,她说,你以为,火真是我放的?这么明显的马脚,傻子都不会去做!!!
她睁大了眼睛凑近她,神秘兮兮,“你想知道是谁做的吗?”
苏清浅突然一慌,手心猛然攥紧。
丽妃俯在她耳边,一字一顿,毒如魔音,“是皇上——”
苏清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指尖冰凉。
“我爹李唐是当朝宰相,李家脉络之广,当初他招我进宫为妃,为的就是巩固帝位,皇上做事狠厉,我爹多处与他政见不合。如今朝阳宫起火,皇上这一招,一石二鸟,用得真好,哈哈哈!你那天天宠你之人要你死,皇后娘娘,这种滋味,还好吗?”
苏清浅不傻,她之所以来看她,就是想验证心中所猜测的,居然,真的是他。
她清楚记得他冲进火中的样子,焦急的不顾一切。
她喜欢的那个他,最终变成了面目可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