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醒来时,已经是半夜,殿内烛火如星,一偏头,就看见封邙止守在床边,一张脸疲惫不堪,握着她的手,睡的像个孩子。
身上像被马车碾过一样酸的发疼,要不是记得自己是毒发,她肯定以为是皇帝乘人之危啥啥的。
“封邙止。”她轻细的声音一出口就散在空气中。
明明是他害得她家破人亡,又说要护她一生,明明是他害她毒发之苦,又为她守到半夜,明明此刻她只须一动手指,便可以杀了他……
苏清浅及时按住了手。
不可以,
是不是因为你太漂亮了?苏清浅为自己找借口,封邙止,你长了一张美人脸,就是生来克我的吧?
“清浅。”帘后面忽的传来师父的声音。依旧清冷好听,像冬日开放的腊梅。
苏清浅看过去,只觉时间都凝滞了。
帘后的人乌发半挽,五官清明,长眉如剪,一双眼瞳似墨玉般清亮,白衣白袍,不曾沾染半分凡尘俗世的污秽,让人自觉不敢接近。
“师父,”她动了动唇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低下头,看着封邙止妖艳的眉眼,来到蜀宫的日子一天一天的在脑海回放,弄的她忽的有些害怕。
其实一开始代嫁进宫,就有一个目的是杀封邙止…
她虽是在弯月楼那样凶残的组织中长大,但她却从未滥杀无辜过,答应师父,也只不过是一时气话。
况且封邙止是西蜀一国之君,他若是一死,西蜀必将大乱——
“为什么不动手。”苏钰的声音淡然如水。
苏清浅轻轻的挪开封邙止的手起身下床,她的动作极轻,不想惊醒他,看着师父,却是不说半字言语。
“清浅,你不想他死。”
“没有。”苏清浅退后一步,本能的否认。
“你撒谎了。”苏钰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耳边乱了的发丝,“清浅不喜欢,我们就不做。”
师父从来都迁就她,她犯了错,也从不责备。
师父越发迁就,她就越发心虚,只看着地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清浅,今晚回去,归楚已经备了马车在宫外。”
“师父!”她终于出声,“我想…”
“清浅,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乱了手脚,
“我知道。”苏清浅望着皇帝,心中杂乱如麻。“我会尽快,一炷香,就好。”
苏钰看了她良久,微微颌首,飞身离开了朝阳宫。
殿内静谧无声,苏清浅捏了棉被一角盖到皇帝身上,却看见他突的睁开眼,“要走了?”
他眼中寂寞如同白雪皑皑,看不见微弱的光。
苏清浅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封邙止其实也去调查过她的来历,只查到是小秦宫及好几所酒楼赌坊的当家,他也想过她这姓氏,与闻名江湖的弯月楼主苏钰可能有些关联,却没想到她与弯月楼如此密切,连极少露面的苏钰也会为她而不远千里来到蜀宫。
能让苏钰这样关心的人,唯有弯月楼少尊主流凰,相传的精通医理,擅制毒研香,内力武学独步天下,更相传有绝世美貌,世上罕有。
只是流凰不常露面,甚至外人难知其是男是女,他往日也就是听闻,却不想就是她。
“若是朕不醒,你便想不辞而别了是吗?”
“我——”
“苏清浅,你比谁都残忍!”
“我——我要回去了,”苏清浅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话提不起气来,“因为……我喜欢师父…”
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苏清浅,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封邙止发了狠的将她扯到跟前,紧紧抱着她,他的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寸寸往下,吻上她秀美的鼻尖,吻上她微微打颤的红唇,他松口,低哑的声音如同铁锈,“当你这么想拥有一个人,才是喜欢。”
当你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受伤,舍不得她不在眼前半刻,才是喜欢。
苏清浅此刻一颗心被吻的蹦蹦的跳,想到师父,又拍了拍胸口压压惊,这皇帝绝对是打算**啊,她是守妇道的,当然,是给师父守的妇道。
“我我…我真喜欢师父…我——”
喜欢师父,那他算什么?他日日陪在她身边,那么久,难道连一点留恋都换不到么?
“苏清浅!”封邙止眼角发红得可怕,一掌便把那硬硬的黄梨木桌拍成了四分五裂,“那你就走,走啊!!!”
“那我——”看到皇帝又爆青筋的捏碎了一个白瓷杯子,那血就那么滴到汉白玉的地上,明晃晃的几点血红,苏清浅倒吸一口凉气,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赶紧抽身跑人,没敢回头。
她的轻功极好,一路乘风,在漆黑的夜色中无人能够察觉。
封邙止垂坐在床沿,被上依稀还有她余留的体温,他不顾手上被割伤的血口,狠狠撕烂了布匹,任血液染红床锦。
苏清浅,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如果知道,为何这般残忍的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