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亘于汶川与小金之间的邛崃山脉,在这片区域经天灵地杰孕育出四位漂亮的美女。
说起四姑娘山,想必太多人都不会陌生,其海拔约摸在六千米往上,四座巍峨神山拔地而起犄指琼霄,其恢弘娇娆的身姿令无数文人墨客望而生畏,大放厥词赞美风姿卓越的同时只得退而结网,这座神脉藏风聚气,地接万里昆仑,乃是千古绝对的凡土仙境。
大妹婀娜多姿历亘古而风韵犹存,曾令无数慕名而来,欲望一睹芳容的求仙客埋骨石榴裙下,二妹风情万种经千朝万代而情怀不移,曾叫数之不及海中鱼的酸臭儒生为真情实意美其名曰。三妹小家碧玉着千古银衫为纯洁守护终身,洁身自好守闺阁,遵德行善名远播。静姝,恬雅,娇嫩的三妹不喜人间烟火,叫无数登徒浪子纵是贼胆包天也不忍轻薄。
幺妹才是四位姑娘当中最为挺拔的女子,她得天独厚,落得清新脱俗仙气逼人,纵是与天庭的仙女做比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鹧鸪山里无鹧鸪,姑娘山里有姑娘。
遥想那年,一份落红捧在手,精壮汉子看着床榻上娇滴滴的美娘子,喜笑颜开:“我们这算有夫妻之实了吧?”
俏娘子将大红肚兜捧在胸前,娇羞的埋头不语。
“我六六儿对天发誓,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仅与龚媛一人。”
维系数日的温柔乡定居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直到小狐狸回来为止。
当初的信誓旦旦在那漂亮姑娘的花容玉貌之下只得沦为负心汉,她恨自己也是应该的,任她打骂任她刁钻蛮横,自己都忍让过去了,因为这是欠她的,后来她以负心汉为借口,开始在门派里勾引其他男弟子,那时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单纯的向自己报复。
可是,当这种报复行为变为她自身的兴趣以后,一切都变了,她居然用身子去讨好了胡郁澜,摇身一变,成为了掌门夫人,甚至在后来,她的行为就和盟主无二了,掌教夜御多女,她也窳惰于内,成天通宵达旦与诸多花红柳绿侍奉掌教一人,在没有掌教摇铃‘钦命’时,她则和其他男弟子整夜玩乐。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谓之妇德。她却以此为笑谈,与之背道而驰。在自己看来,她早已与那臭名昭著的盟主沦为一丘之貉,是书生口里的:玉门澜,难道万千汉。深闺红,轰走三寸丁。一株海棠压十树梨花。
所以,六六儿才把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小狐狸身上,她的动时活泼,静时恬静,她的绝世面孔和内外大方才是自己的梦寐以求,相比龚媛,小狐狸才是那所有男人都想得到的女人。
一亩佳田,时常能见着一位****上身、露出浑身刀疤的老头在田里除虫,六六儿总会提着老头最喜欢喝的泸州老窖去看他,每当老人喝得兴致高昂,就把他当年的风光拿出来把趣,而在六六儿感觉,师傅当年的风光,在老年迟暮的眼下,就变成了日薄西山的风霜。
他会经常提醒师傅穿上外套,看着那满身的刀疤,徒弟心疼,从而把那个老太婆立为他此生的头号敌人。
下山的那一天,六六儿去了一趟大姐峰,在与师傅喝完最后一盅泸州老窖以后,临行前,师傅的话语重心长:“六儿,你别给师傅丢人,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柳云开教出来的徒弟,照样可以去闯蜀王府,照样可以去暗杀朱友堉。”
同时想起提着安县族长的脑袋回黑水县,想向小狐狸炫耀一番的时候,才发现她不见了,八百名朝夕相处的弟兄置身血泊,他气疯了,发誓要将那名恶徒碎尸万段,那时龚媛极力阻止:“你去追吧,反正死了倒让我省心了。”可她最后还是没能拗过自己。
不消徒儿六六儿,不能为师傅报仇了,负心汉六六儿,没能履行给龚媛许诺的海誓山盟。
我呀,还真是个糟糕的人啊。
眼瞳内的猩红褪色开去,涣散的眼仁直勾勾的看着那柄旌纛,那是师傅送给自己的礼物,透过旌纛看向那从树林里惝恍冲出的女子,那是此生最大的遗憾。闭上双眼,黑暗袭来,生命结束。
扎西强木与六六儿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之所以干戈相向,也只是生不逢时,成了立场两别的敌人,如果陈雅涵不是北蜀山盟的盟主那该多好?两人相遇兴许能成为朋友,且不论骨子烙印的性格,就说六六儿这身本事,能到扎西家投府为客,扎西强木必然欢迎之至。
可惜了。
眺望向百丈开外斜插在青丘上的旌纛,那纛颈上的毛绒就如同夏日里的蒲公英,风徐徐,毛绒丝丝缕缕伴风远行,怜惜主人落红护花的最后光景,便是风媒也充斥着一股能嚼出凄婉味道的气味。
再看向树林那方,龚媛如石雕般伫立不动,脸上泪水纵横,她的目光从六六儿尸首的停留处撤离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带着缓慢的抽搐,睁开那双黄沙兽瞳,一时眼里竟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迷惘的,空洞的,恰似那万念俱灰之人看待事物一般。
这是崩溃的眼神。
璧玉圆门烟消过半,悬挂在扎西强木头顶,发出噼噼啪啪木材爆裂的复杂声响,力牧门完全消散之时,扎西强木将受外道能量反噬,变得无比虚弱,想开启斗牛门或正气门也只能等身体恢复以后才行,而恢复的时间十分漫长,需要三天时间。
所以自己不能磨磨蹭蹭了,只有一口气将剩余二人杀掉,才不至于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田地,于是双手在胸前合起一个诡异的外道手印,印成以后,双手平摊而出。
远方树林摇摆起来,树林中心,一股极为强悍的引力将龚媛的身体往丛林中央拉扯而去,扎西强木这是想用吸引之力将龚媛拉扯至树林中心,然后以数十株大树互相盘绕将其绞杀。
青衣女子收起了迷惘的眼神,最后一滴泪水滑落脸颊,抬起头来,眼神中的情绪竟然比迷惘更为复杂了,在巨大引力的拉扯下,她一时竟不动如山,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扎西强木。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不如听上一段,扎西强木平静下来,放下双手,树林里的拉扯之力旋即平复,看向脸上泪水粘连着一根青草的龚媛,他颔首道:“说吧。”
看别人眼睛里的神情来判断内心运动,这是察言观色的最高境界,六六儿死时龚媛眼里透露出来的迷惘,是爱情砌成的碉楼瞬间崩塌的神情,为此,她彻底崩溃了。在此之后,眼下比迷惘更为复杂的眼神,是了无牵挂,也是无心苟活于世的觉悟,眼神里尽数充斥着对死亡以后将经历未知遭遇的恐惧,也布满了对不能经历红尘种种的惋惜,更多的,是想追随爱郎共赴九泉的决心。
扎西强木看懂了,因为他聪明。而龚媛在看到扎西强木的举动以后,表情有惊愕一闪而逝,似乎在她觉得,如果六六儿能这么懂自己,能通过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该多好?
于是,她满怀遗憾的笑了笑,对扎西强木说道:“就不劳扎西少爷动手了,奴家自行兵解即可,奴家为扎西少爷保留些许余力,以便不能答应奴家的要求以后,再给奴家的道友一个痛快。”
扎西强木转头看向一直保持观战态度的藏蝎胡子田,又看向龚媛,问道:“你想让我放他走?”
龚媛的语气中再无谄媚或娇柔,那套做作做派她不想在仅剩的时间里拿出来恶心自己,于是口气生硬的反问扎西强木:“不可以吗?”
扎西强木颇为果断,摇头笑道:“他见了我施展的招数,放他走,若是让他把我压箱底的伎俩告知了央金家,那我岂不是不能巧立名目了?何况,他杀了我族安插在。。。。。。”
“他没有杀。”龚媛安静道:“茂县族长是我杀的,安县族长是六六儿杀的,至于保县,是陈寡妇带人去攻取的,胡子田只是保护几名斥侯去打探松潘县的消息。扎西少爷,至于你说他看见了你的招数,一个瞎子除了黑暗,还能看见什么?”
扎西强木笑了笑,道:“你说他瞎,就真的瞎?”
对于扎西强木的怀疑,龚媛缓缓叹息,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于是看向远处的胡子田,问了一个看似滑稽,却在当时处境中并不荒唐的问题:“子田,你想活吗?”
胡子田咧开嘴来,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哭,吱唔了好半晌,才懦弱的吱出一个字:“想。”
“快跑。”
这是龚媛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她周身腾起青气,在头顶聚拢成一条巨型青蛇,朝着扎西强木呼啸而去。
“休走!”看着胡子田朝草原一角仓惶逃去,扎西强木怒喝一声,却被那条被龚媛架起的青蛇蛇尾一扫,拦住了追赶道路,于是扭头朝身后的多吉佩云大喊:“去追!”
多吉佩云应了一声,丢下老厨子,双手把持腰间双刀,抽出刀鞘,与身旁的奉天年一个眼神交流,两人绕过龚媛与扎西强木交战的范围,朝胡子田逃跑的方向发足狂奔而去。
龚媛口诀默念,头顶上盘旋的青蛇立马暴涨成一条巨蛇,其尾一扫,横亘在胡子田逃跑的道路之间,挡住了多吉佩云和奉天年的去路,眼见着两人就要跃过蛇尾继续追杀,那蛇尾突然太高,力度暴涨而起,一扫,将多吉佩云扫出了七八丈远,然后将本来对准扎西强木的蛇头攻势一转,朝继续奔跑的奉天年而去,上颚一对尖锐的毒牙猛的朝奉天年肩头落下。
奉天年被这巨蛇的攻势吓了一跳,眼看着就要被毒牙咬中,扎西强木怒喝一声,飞身而来挡在了毒牙之下,抬起手来,从手掌之中生长出一根树刺,树刺破开手皮戳进了青蛇的上颚之中,青蛇吃痛,翻滚于地挣扎起来。
其挣扎的幅度之大,让百丈方圆内土壤飞溅,青草腾飞,一时间场面混乱,奉天年和多吉佩云统统被逼退,扎西强木站在蛇头之上,一手轰进青蛇的脑门,哗啦一声将青蛇的脑袋撕裂成两瓣,然后将龚媛从蛇的脑袋里硬生生的拖了出来。
青蛇轰然倒地,失去了生气,龚媛脸色煞白,与自己同修萨满的青蛇死了,这对她的修为大打折扣,被扎西强木拎着衣襟,嘴里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你这贱女人!与人偷情于床榻之上时,可有今日这般觉悟?到了眼下方才察觉到六六儿对你的重要,晚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下地狱去再续前缘吧!”扎西强木暴怒的声音响彻天地,将龚媛重重的摔到草地上。
龚媛落地以后,一口血喷洒出来,扭头看向身旁的多吉佩云,一掌将这位独眼青壮轰出去十来丈远,然后拾起多吉佩云丢在草地上的藏刀,缓慢的搁置在那白嫩似羽缎的喉口,仰面望天,惨淡一笑,没有言语,一刀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