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孙大胜伤势逐渐好转,执意起身回老家一趟。唐生虽然担心孙大胜的伤势,但二人有言在先,唐生总不能此时毁约。于是两人就驾着车子往市南郊不远的深山去了。
途中二人在一片墓地停下车来。
孙大胜在前唐生在后走至一块墓碑处停下脚步,眼前墓碑较之周围墓碑白了一层,显然刚立不久。字迹阴刻边缘棱角分明,墓碑上几个大字“挚友高火之墓”还残留着一股油墨味。
说道这高火,是两年前孙大胜在赌场认识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的河北,孤身一人至武昌漂泊,却不料客死他乡。死前除孙大胜外无亲无友。事发当天,孙大胜就领回高火的尸体,将其安葬于此处。
孙大胜望着墓碑发愣良久,才走到不远处的大树之下,拿了一块脑袋般大小的石头,搬至墓碑下,狠狠砸了几下碑座。碑座被砸掉一块角,抽出嵌在碑座里的一块羊皮,展开吹了吹。
唐生凑了过来,仔细观望一番后,问道:“这就是地图残页吗?”
孙大胜并没直接回答,却是拍了拍羊皮递给他,说道:“这个先放在你身上吧!”
唐生微感诧异,接过羊皮问道:“放在我身上安全吗?”
孙大胜道:“总比在我身上安全吧?”
唐生想来这倒是不假,那伙人追的正是孙大胜,自己收下总是比较安全的,这才将羊皮塞入裤头之下。
作罢,两人又往南驶去。
傍晚时分,行至一座古村落,村中都是清末古厝大院。往里走,却是一条杂草丛生,蛇虫出没的徜徉小道,已容不得小车通行。两人将车停在小道的一处大石板边上,在往里走,就更阴森了,路上的草已能漫过膝盖。是一条上坡的山路,二人一前一后,徒步而上。
唐生与蜈蚣老道常年久居深山,对这山路本再熟悉不过。但他所见山道即便是一两年无人来往也不至于此,眼前这山路分明已算不得路了。他忍不住问道:“这条路都有几年没人走过了啊?”
但见孙大胜抬起头来,望向路的尽头,而后答道:“自从那老头走后,就没人了!”
唐生不知孙大胜口中的老头是何人,但言语之间,深知二人肯定关系匪浅。唐生后来才得知,这“老头”是孙大胜的祖父,自小孙大胜的父母就不知身在何处,或活或死或疯或傻,他对父母已无半分情义。但对这相依为命的祖父,嘴上虽唤的是老头,心中却敬重有佳。老头死后,他便走出深山,每年忌日之时,都踏回深山上三炷香。而今答应唐生远走,想来是最后一次来祭拜老头,对他来说真是一件重要之事。
二人拐过一个九十度的弯后,只见得眼前一棵年老的桃树,树皮已开始脱落。一阵秋风刮过,飒飒作响,落叶掉了一地。又徒步向前行了几步,但见树后是一座木质小屋依山而建。屋子不大,共只三间房,一为厨房,二为卧室。旁边的猪圈已然倒塌。随着孙大胜的脚步,唐生也进了其中一间房,一片阴暗,破败而荒凉,时不时听见老鼠吱吱声。
只见得房内简单之极,一床一桌椅而已。
虽说外面的天空还有点微亮,但屋内已然一片漆黑。唐生桌下翻出一满是灰尘的蜡烛点上,借着蜡烛微光二人又来到另一间房。唐生入内,只觉阴气甚重。孙大胜吹了吹桌上的灰尘,然后在桌子上滴了滴蜡油,将蜡烛固定于桌上。桌子正上方挂着一张陈旧发黄的画像,是一个老人,老人白发苍苍,面容慈祥。
孙大胜拉出桌前的柜子,抽出一罐骨灰盒,双手极慢极慢地捧起,又极轻极轻地放下,生怕惊扰睡着的老人一般。当年老人临终前嘱咐孙大胜将自己失身火化,将骨灰盒安置在家,孙大胜倒也没违背老人的意愿。确认完好后,孙大胜又退后几步鞠了三个躬。
唐生环顾了下周围,打了下哆嗦道:“今晚怎么办?睡在这里吗?”唐生与死人打的交道甚多,说上害怕那也是微乎其微,只觉睡在这里,有着万分不妥。
“这么晚了能到哪里去?我每次回来都要陪老头睡一晚的。”二人走了出来,孙大胜关上屋子的门说道:“要不,你现在下山也行,山下有个村落。”
两人闲聊之时,孙大胜忽感事情不对劲,拉着唐生欲往后躲去,却已为时已晚。桃树后的小路几十把军用手电筒突然往这照射而来。强光之下,唐生和孙大胜用手臂挡住脸部,眯着眼睛往手臂间的缝隙看去。
“果然如老板所料。”一个声音朝这边唤道,“我们在这附近守株待兔好几天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只见得一人影脱群而出,却看不清那人的脸,仅听声音想来就是姜嵩了。
孙大胜寻思道:此处乃老头避隐栖身之地,岂能容你们在这捣乱,得想个法子引开。附在唐生耳畔,轻声道:“跟着我跑,他们暂时不会开枪。”
二话不说,两人绕过后院往后山跑去。孙大胜猜的没错,在场之人,无一开枪者,见二人绕后而逃,只能一拥追上。
后山是一片竹林,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偶尔几道手电灯光扫过。孙大胜生于斯长于斯,对这片竹林了如指掌,穿过林子几条路即便黑暗之中也如过平坦大道。
说也不巧,乌云之后月光突然泻下,虽说不是月圆之夜,但却也极亮极亮。
“在那,快追!”月光的出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一群人纷纷朝二人奔袭而来。又看了看前面,也有一队人。扫视了一圈,四面八方都是人。
二人停下脚步,孙大胜往胸前掏出一副扑克牌说道:“他们人多,看来只能背水一战杀出一条路了!”唐生没有作答,已然默认。
几经观察,两人往人数稍少的方向奔去。但见一叠扑克牌飞出,几个人应声倒地。
忽听得“咔擦咔擦”一阵响,周围一片竹子往两人倒去。不料此时,孙大胜却停住脚步,单膝跪在地上,手捂住胸口。唐生知道孙大胜旧伤未愈下剧烈运动,伤口处又裂开了。情急之下,唐生大呼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逐风令!”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符纸顿时爆出火光,唐生往前一指,一阵大风把飞来的竹子打向四周。正中人群中,四面八方的黑衣打手们“哎呦”直叫。
二人并肩而欲从倒地的黑衣人身上踏出,但听“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从右侧传来,又有一苍老之声道:“年轻人,有两下子!”
回头一看,却是曾天蜀和殷天锡,再后几步还站着个曾子文。唐生孙大胜心中都大呼不好,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了。
唐生没想理他,扶起孙大胜,将他之手搭于自己肩上就往前走。
曾天蜀见二人竟无视自己,心中大感不快,怒道:“殷天锡,拦住他!”
只听一声令下,殷天锡一个箭步飞来。张开五指往就孙大胜肩膀按去,唐生扶着孙大胜顺势一蹲,抓了个空。
几回合的纠缠,唐生连连躲闪,只因扶着个孙大胜没法出招。寻思之际,唐生只感到手臂一落,孙大胜摔到了身边的竹树杆下。原来孙大胜深知已成了唐生累赘,便自己挣脱开来。
这下唐生束缚已解,稍稍占了上风。孙大胜只是想着速战速决,他这时已感到伤口越裂越开,当下打出几张扑克牌,殷天锡连连闪避,又见唐生一掌当空劈来,双拳难敌四手,肩膀正中唐生那一掌,飞出几米远。
不远处姜嵩见状,心知殷天锡定是敌不过二人,便双脚大踏步,猛虎般往孙大胜扑去。姜嵩速度慢了些许,刚好给了受重伤的孙大胜闪避之机,单手撑地后翻到几棵竹子后,姜嵩一脚挫下,孙大胜面前几株竹子“咔擦”几声尽皆倒下。
这边刚摆脱殷天锡的纠缠,那边的孙大胜又遇上麻烦,念及孙大胜伤口复裂,唐生大感不妙,大声唤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玄火令!”用嘴往飞出悬浮在半空的符一吹,一把火如洪水般汹涌地向姜嵩扑去。姜嵩力量占上风,但身形脚步却极慢,自然赶不上火扑来的速度。燃眉之急,只见得一道光如抛物线一般从上空划过,闪到姜嵩面前将火切开,火势向两边蔓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正是曾天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