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夫人这一通话说完,下午我们四人就进入紧凑的工作当中。首先是查阅协助案件的人员事先收集到的资料,从薄叔的下属到他的亲朋戚友再到他破过的大小案件,四个人分工合作,光是将资料看完就到了华灯初上的时间。
等我看完最后一行字,从桌上满堆的书里抬起头的时候,看对面人的脸上都是印着字的,乌糟糟的一团。
“芊芊,你的脸太白了。”我埋怨道。
“显得黑色的字更加明显了是吧。”芊芊说出我的心声。
“看来你也是,眼前全是字了。”我扶着桌子站起来,顶着头晕目眩往外走,“不行了,我得出去透一透气。”
芊芊也站起来,绕过桌子两只爪子攀在我身上,“扶一下我,头晕……”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像两个伤残人士一样慢慢往外走,回到自己住处沐浴之后倒头就睡。
第二日是去看尸体,芊芊得知这个,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立马发光。
灵堂里一片庄重的黑与白。四人郑重地给薄大人上了香后,上前将棺材盖打开。
我伸头一看,果真如墨潜说的那样薄大人干瘦得像个老头,眼睛睁着直直看着前方,我低头看正好对上他的眼,吓得一个激灵将头缩了回去。
墨潜手里拿着仵作的尸检结果,正认真与尸体对照;芊芊看着尸体就像见到宝一般两眼放光,却要强忍着动手解剖的冲动;裴松也在一脸严肃地观察尸体。
我也跟着仔细看,将薄大人脸上的纤毛都仔细瞧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确如仵作所言,双方有过打斗,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迹……”墨潜微微皱眉,转身问静立在一旁的薄夫人,“薄大人在死前的一月内是否有不寻常的举动?”
薄夫人闻言看向了我。
墨潜补充道:“除了岑运之的事。”
她低头想了想,摇头:“没什么特别的。每天清晨去县衙傍晚回来……硬说什么不同的话,他半个月多前一个人去了一趟桂州。回来之后脸色也不是太好……之后岑运之便过来了一趟……”
“他可有说为何去桂州?”裴松问。
薄夫人摇头,“没有。就是因为我问这个,他当晚才与我吵起来,我才会……”
我与芊芊对望一眼。看来薄大人这趟桂州之旅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晚上四人在客厅里围坐着整理这两日得到的信息。
“目前来看,除了岑运之,只有桂州这个线索较有价值。岑运之后天就可到达蒲州,我们明日先回去,等见过岑运之拿到他那里的线索后,再决定下一步是否去桂州。”墨潜道。
我听了忙点头。我可是日夜盼着父亲回来,如今可以回去等他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
裴松和芊芊也没有意见。四人便各自回去歇下,第二日一早出发回蒲州。
芊芊惋惜地撩起车帘回头看,叹道:“尸体都未曾多摸几把就回去了,以后怕是没机会再接触了这样完整的尸体了吧……”
“你要是再多摸几把,薄夫人早就将你赶出去了。”另一辆车上的裴松幽幽道,“这一次来,温先生可是嘱咐我要好好看着你的,你若被人赶出来,裴某多没面子。”
芊芊汗颜,“他叫你看着我?这找人也不找个靠谱的。”
我闻言忍不住笑。
一路上听着这两人拌嘴倒也是种乐趣。
芊芊最初对裴松并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和他杠上了。芊芊毒舌的技术是一流的,裴松话里有话绵里藏针的本领也是极强,看两人打嘴杖居然能看得我心潮澎湃。
这一次路途上花的时间少了些,在太阳偏西的时候众人到了墨府的门口,芊芊跟着一同下车,说是明日要早早见到自己的岳父。
四人刚踏过大门的门坎,一个白云一样的小东西便朝我们飞奔过来。
羽夜。
我们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它肯定也不会知道。
是每天都等在这里吧?为了第一时间迎接我们回来。
我笑望着它跑过来,而它黑晶晶的眼也看向了我;我笑容愈盛,在心里做好迎接它的准备。
可就在它快接近我时,墨潜大跨几步走在了我的前面,羽夜来势未减,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无语地望着挡在我与羽夜之间的墨潜。
见羽夜想扑到我怀里就先下手了吗?这醋吃的……
小心眼!
裴松在一旁无声地笑。
羽夜被墨潜霸着,我只好带着芊芊去找客房,帮着她整理好之后一齐去吃过饭,才回自己房间。
这时天还蒙蒙亮着,我低着头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斜刺里突然窜出个白影,吓了我一大跳。
羽夜叼起我的裙角就拖着我走,一个下人高喊着它的名字往这边来,见到它后气喘吁吁地停下,气道:“你怎么又乱跑!赶紧跟我回去!”
羽夜委屈地哼哼着藏到我身后。
我摸摸它的头,冲那下人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不如我送它回去吧。”
“你?你谁啊?”那人神情有些倨傲。
是了,能被选去伺候墨潜的都不是一些普通人,自然是有些傲气的。
“它信任的人。”我低头对羽夜道,“羽夜,坐。”
它乖乖坐了下来。
“你看,它很听我的话吧?”
那人勉强信了我,语气缓和了一些:“那跟我走吧。”
他领头走在前面,到了潜心园的门口便停下了,对我伸手道:“就到这儿了,叫它过来跟我走。”
羽夜咬着我裙角不放。我无奈道:“让我送它进去吧。”
那人瞪大了眼,厉声道:“你以为这里谁都能进的?你要是敢随便往里闯,打断你的腿算是好的!”
我无语。
正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潜心园里过来一个人,问道:“大嗓,这是怎么了?”
这人嘴上有颗麻子,看着挺眼熟,原来是上回带我去羽夜浴室的那位。见他过来我连忙道:“哎!那个,是我呀!”
他仔细看了看我,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这对话说得我自己都尴尬了。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他也不知道我的,这样“哎”、“那个”地互相称呼,旁人看得岂不云里雾里的,还以为我们打谜语呢。
被称做“大嗓”的那位看了看我们两个,对嘴上长了颗麻子的那位道:“麻子,你认识她?”
我差点笑出来。他有一颗麻子就真叫“麻子”了呀。
“麻子”点了点头,向“大嗓”问明了情况,便对我道:“那行,你进去吧,这个时候它早该洗澡了,你帮它洗吧。”
我冲他致谢,带着又是蹦又是摇尾巴的羽夜进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它的浴室。
上一回就是在隔壁看到了墨潜洗澡……虽然除了锁骨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道这回……
我刚这样想着,披着件白浴袍的墨潜就从隔壁出来了,见到我怔了一秒,口气有些酸:“最近羽夜越发地黏你了,这程度几乎超过了我这个主人。”
“大概因为你没太多时间陪它吧。”我认真地替他找原因。
他清凉凉看着我:“不,是因为同类之间较容易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