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如遮天大幕,倾盆而下。在这个年代的这样一个日子里,仿佛在冥冥之中昭示着,一切不平凡的开始。
潜龙郡,一座人丁不旺的边陲小城。
或许是因远离喧嚣,又或许是此地山清水秀,反而使之颇得一份独乐,一份宁静。
“哒哒哒!”
天空刚刚响起第一声鸡鸣,整齐清脆的马蹄声就击响了天明的号角。伴着雨声,听起来很是壮观。
郡府前,这队着统一服饰的人马渐渐行来,看神情之冷漠,应是外乡人。
天公不作美,雨势愈加磅礴,本就人少的小城,此时更是寥寥无几。
“嘭嘭嘭!”
马队停在了郡府的大门前,一人上前轻叩门环,响了数声。
“谁呀?”
今日值班的是阿明,换做平常,这大门早就开了,只是这天气阻碍了人气,不免也就懒惰了许多。
“嘭嘭嘭!”
门外的人没有答话,依旧敲着门环。
“奇了怪了,谁这么不懂事啊,也不知道言语一声。”
说完,阿明拍了拍口,打了个哈欠。
“吱呀。”
郡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阿明正要开口训斥一番,但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门前,马匹人员数十,全部着帝国军甲,在大雨冲刷下,岿然不动。
“你,你们......”
阿明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去禀报一声,就说吴明毅拜见。”
声音来自那唯一的一辆马车,只是门帘未打开,无人见得内里人模样。
“是,是,是。”
阿明在郡府办差多年,看这架势,自然知道是来了大人物,所以也不再追问来人底细,便匆匆忙忙的去内堂回报了。
不多时,阿明又匆匆的出来,面色颇为尴尬。
“我家老爷说,不见大人,还请速速离开。”
“大胆,知道轿中人是谁吗?”
一旁的兵士一听此话,顿时怒喝一声。
“你大胆!”
随着一声怒气冲冲的呵斥,轿中人掀起了帘布。故而也看清了他的容貌,只见此人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生的一副国字脸,满面胡茬,给人一种沧桑威严的感觉。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经轿中人怒斥,那兵士错愕了一瞬,随即诚惶诚恐的赔罪道。
“哼!”
轿中人,迎着瓢泼大雨下了马车,走至那兵士身前,冷哼一声。转而又冲着阿明说道:“小哥莫怪,烦请告诉你家老爷,就说老友不远千里来此,无非是叙叙当年情谊,莫要据我于千里之外。”
阿明见对方如此诚恳,也不忍拒绝,刚想转身,却见身后已然站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老爷白敬宇。
天上的雨,不见有停歇的样子。
白敬宇,站在阁廊下,与吴明毅对视。良久,轻叹一声:“吴大人,请进吧。”
“谢......谢白兄。”
轻轻一恭,吴明毅大步跨进了郡府大宅。
正堂,郡府议事的地方。
“吴大人此次前来,想必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白敬宇端起茶具,饮了一口,说道。
“振威将军吴明毅参见殿下。”霍明毅没有答话,反而是起身就要下跪。
“呵呵,殿下!”自嘲的笑了笑,白敬宇阻止了吴明毅的行礼并说道:“我不过是一介放逐之人,吴大人如此莫不是在嘲讽我?”
“在下不敢,实不相瞒,这次吴某前来,是奉圣命将此密折呈于殿下。”说完,吴明毅从胸前掏出一个木盒,并从中抽取出一封信函。
“殿下,接旨吧。”
“念。”白敬宇没有跪接,而是微闭着眼睛,一副淡泊模样。
“这......”吴明毅见状,虽有为难,但是也未做强求。
“天元七年,朕放逐于你,而今朕已老迈,无论对错在谁,望你归来。特此,恢复白敬宇皇子身份,加封王爵,于近日携家眷子嗣速回与朕团聚。”
吴明毅念完,心中掀起了惊天巨浪,同时也在暗暗松了口气。要知道,他此次前来只是受命将密折送来,里面的内容却是一概不知。
“这密折中的任何一句话放回帝都,那都是可以引起惊涛骇浪的啊,难怪陛下要我暗中前来,看来要变天了,还好我方才机警对白敬宇客客气气的,否则......。”念至一半,吴明毅就没再往下想了,他也不敢在往下想了。
白敬宇端坐在椅子上,未发一言,许久,他动了。
“有劳将军了。”
“那,那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五日后。”
“是。”吴明毅恭敬的答道。
“来人,带吴将军下去休息吧。”白敬宇起身朝着门外说道,随后便转身背向,若有所思起来。
“下官告退。”
说完,吴明毅跟着仆人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内堂缓缓走出一女子,虽人到中年却貌美依旧。
“夫君。”女子轻念一声。
“你都听到了?”
“嗯。”
“回去,并非我的本意。”白敬宇惆怅一声,说道。
“臣妾知道。”
“夫人,帝都可是龙潭虎穴,也许我们此次去了就再也回不来这里了。”白敬宇苦笑,伸手捋了捋妻子额前的青丝。
“璟儿的病撑不过几年了。”女子面露悲伤,眼泪悬于眼眶,垂垂欲滴:“只要能为璟儿带来一丝生机,纵使是死,又有何妨。”
“哈哈,好,夫人放心,生死为夫都与你不离不弃。”
白敬宇搂住自己的妻子,一扫方才的惆怅,开怀大笑道。
殊不知,在一旁的偏厅还有一名少年将这里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而这名少年就是白璟!
白璟天生绝脉,身体羸弱,不能修武,体内亦无法产生灵气。早年间,白敬宇曾请过一名修为极深与之要好的道人为白璟治病,然而对方不仅束手无策,还断言其活不过十八岁。
其言曰,获绝脉之人,体内不能行朝阳之气,若有之,必然会有噬魂之痛,而十八正乃阳气充足之年,此时若不能俢固全身经脉,白璟必然会被阳气吞噬,于烈火中三魂七魄俱灭。
当年,白敬宇之所以被逐出皇室,正是因为想让自己的儿子免受阳气反噬之痛,所以偷偷潜入皇室神庙,盗来冰河玉魄,以镇压其体内阳气。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冰河玉魄渐渐不支,已无法阻挡白璟体内蓬勃的朝阳之气。
所以趁着这次召回,他没有丝毫拒绝,即使回去将面临一场宫廷斗争。
握了握拳头,白璟懊恼于自己的羸弱。
“难道我以后都是这样了吗?那么这样活着,与死又有什么不同。”
白璟渐渐退出偏厅,来到自己的小院落,对着一棵小树用力一击,树摇晃了几下,却没有一片叶子落下。
“不,我白璟绝不会就这么废物下去,世间之法不容我、不救我,那我就自己救自己。爹,娘,你们等着吧,孩儿绝不会让你们因为孩儿而受到任何伤害。”
鲜血从白璟的手中落下,滴在身上,染进衣服里。
然而令人奇异的是,当然白璟也没有注意到,他流出的鲜血沿着衣服全部留向了一个方向,即胸口处,那是当日青幽入体时的根处。
入夜,白璟再次进入睡梦中,如临仙境,真实到像是在现实世界。
在一片山水之中,白璟来到一处平原,这里空旷到令他心旷神怡。正当他吸允着潮湿的空气之时,只见地面上像是一年四季在一瞬间演化,花草由枯萎到发芽,由发芽到生花。
面对如此奇景,白璟对生命却仿佛顿悟般,心中似乎有了一丝念想。
“咦?这花与那白骨所化之花,竟然如此相像。”
此处虽然地广,却万片丛中,唯结一朵,而此朵正是白璟所获的那朵骨花青幽。
白璟深望着这些花,竟然一丝悲痛涌上心田。
正当他深思有所感触之时,而眼前一切又在瞬间化为乌有。
梦醒了。
白璟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外黑夜漫漫,一时不知。
“青幽,青幽,青幽,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白璟抱着头,不住的晃动,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但每一件又都好像在迷雾中,他看不清,听不明,摸不到。
正当白璟情绪变的激动的时候,他看不到的是他额前一粒红心正若隐若现,并从中一点一点的向外扩散着丝丝红线。
过了一会儿,白璟的情绪恢复后,那红点和它所散发的红丝又在他的皮肤表面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