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郡,郡府大宅。
“璟儿,璟儿。”
内堂一座幽静的独立院落内,此时聚集着五六个人,说话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美丽妇人,面露悲伤,垂垂欲滴。
“唉,都怪我家林傲,如果不是这个臭小子擅自带着小璟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一旁另一中年妇人带着深深的愧疚,同时还不忘朝着身旁一侧自己的儿子怒骂道。
“臭小子,还不给你白叔白婶跪下。”那妇人说完,紧接着一名粗旷的男声响起,听起来非常愤怒。
“爹,娘,白叔,白婶,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屋内,林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懊恼悔恨的说道。
白璟成了这样昏迷不醒的状况,他也是非常自责。
“林傲快起来,唉,我说林大哥,你我两家还要这样吗?”此时在床前照看妻子的潜龙郡郡守、白家家主白敬宇急忙上前扶起林傲,并开口说道。
“是啊,林大哥、林大嫂,你们不必自责,也别怪罪林傲,璟儿这孩子从小体弱,这你们也是知道的。”一旁白璟的母亲也劝说道。
“郎中说了,调理几天就没事了。等过些天,璟儿好了,我带上他去你们家讨要些自酿的酒,到时候可别小气呀,哈哈......”白敬宇眼角瞟了瞟躺在床上的白璟,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但是口中还是半开着玩笑,以宽慰林家三口。
“你这话怎么说,哪次你嫂子酿的酒不是你们爷俩喝的最多?”一旁林傲的父亲林业,憨厚一笑,挠了挠头,不服气的说道。
“成,明儿,嫂子就把压箱底的那几坛桃花酒都给你拿来。”
“好,好,好。”白敬宇开怀一笑,爽朗的回道。
话头一打开,房间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很多,也没有了刚刚的沉重和压抑。
但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傲,偷偷瞄了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白璟之后,脸上却冒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他和白璟相处多年,很多事不像他的父母那样知之甚少。白璟从小就体弱,据说是患有某种绝症,每年当中总有几次会出现晕厥,而这一病便会持续数周之久。
“林大哥,这天眼看着就要有一场大雨,我就不留你们了,改天璟儿好了之后,我再带着他登门拜访,你看如何?”
“那好,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过两天小璟好了后,一定要带来我这玩玩。”看了看窗外山雨欲来之景,林业也不再多说什么,于是恭首道。
“林大哥,林大嫂走好,恕王婉不能远送了。”白璟的母亲王婉,也起身恭送道。
“弟妹别客气,那我们就走了,臭小子还不走,看我回家怎么揍你。”
言毕,林业带着妻儿离去了,临走时还愧疚的作了个揖。
说时迟那时快,林家三口还没离开多久,天就开始下起了雨,且雨势越下越大,使得下午时光看起来就像是深夜一样。
“夫君,璟儿他?”王婉起身关上窗户,难过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一脸希翼的看向自己的丈夫说道。
“唉,这一年,璟儿的病比以往严重了许多。”白敬宇不敢看向妻子,颓唐的坐在椅子上。
“难道,难道我们的璟儿真的就活不过十八了吗?”丈夫的愁容,瞬间击垮了王婉,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
“我相信我们的儿子自有仙神庇佑。”白敬宇站起身,走到王婉的身前,轻轻地将其搂入怀里,无奈的说道。
“可是璟儿他现在......”
“走吧,现在,只能靠璟儿自己了。”
白敬宇搂着妻子离开了,看着夫妻二人远去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其实,白敬宇并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白璟的昏迷与他的病并无关系,而是洞中那白骨所化的花,入体后造成的。
当日,白敬宇得知林傲白璟二人进入云梦泽后,立即发动人手进山寻找,最终在云梦泽的边缘处找到白璟,在深处找到林傲,但是当时的白璟已经陷入深深的昏迷。
至于白璟是怎么到了云梦泽边缘的,而且还和林傲离得那么远,没有人知道,恐怕就连白璟本人都无法知晓。
窗外,疾风骤雨,敲打着房子“噼里啪啦”作响。
而躺在床上的白璟也没有平静,此刻的他正迷失在自己的睡梦之中。
“我这是在哪儿?山洞呢?白骨呢?还有,还有那朵奇怪的花呢?”
面对着眼前乳白色的世界,没有边际、没有距离、没有时间,白璟抱着头,孤独的蹲在一角,不断的问着自己。
“你在找我?”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充斥整个空间。
“谁?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的突然响起,使得白璟从混沌之中,乍然惊起,将迷失的心智,错乱的精神霎那间拉回到正途。
“怎的,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那声音听来让人无感,就像是白纸,不在乎他是什么,在乎的是想的人把他想成什么。
“你是,你是那具白骨?”白璟转了转身体,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所在,但是他终究是找不到的。
“不错。”
“晚辈只是误打误撞之下闯入您的清净地,并不是有意为之,前辈何苦这样逼迫于我。”
“逼迫?哈哈哈......”那声音肆意的笑道。
“前辈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前辈先是将我击昏,又在我身上留下那朵花,害我受烈火灼身之痛。”白璟站直身,强硬着语气,怒而斥道。
“上天入地,不知多少人,想得我传承。今日被你所得,你还怨言颇深?”那声音又起,似乎对白璟的话颇为不满。
“传承?什么传承?莫非就是那朵花?”白璟对白骨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正是,此花名为青幽,是我血脉传承之所在。”
“青幽......”心中默念了一遍,顿时一种熟悉之感涌上心头,好像那就是长在自己心上的一朵,不分彼此,血脉相连。
“既然如此,前辈又为什么选中我,我与前辈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谈不上交情深浅吧。”即便那感觉让白璟觉得舒服,但是思虑一番,还是迟疑的说道。
“呵呵呵,为什么是你,因为你本就是你!”白骨的话,显得高深莫测,让白璟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辈你......”白璟想说些什么,却被白骨打断。
“别再废话,我所剩时间不多了。接下来,你要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
白骨的声音显得有些迫切急躁。
“你本体质羸弱,终身不能习武,且命不过十八。但是如今融入我之血脉,等同我命补你命,两两想补,你就是一半的你。至少,在这里,你是完整的你。从今以后,你就可以正常的习武修道,且定将超于其他人。”
白骨的话,字字击中白璟的心底深处,一是惊奇,二是震惊。可以修炼武道,是他懂事以来的夙愿。
停顿了下,白骨继续说道。
“从你我相聚的那刻起,我才从蒙昧之中苏醒,很多事我已忘记,但是对你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冰与水。”
话至此处,白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仿佛见底的烛火,明灭只在朝夕之间。
“我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够找到青幽......找到青幽......找到自己......”
白骨的声音消失了,最后它的声音中满怀失落,好像有好多事情来不及诉说,有好多过往来不及提及。
白璟怔怔的站在原地,对方的话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更让他无所适从。
“啊!”
一声沉闷的低吼,白璟从睡梦之中惊醒。
抬眼看了看四周,都是熟悉的场景,这里正是他生活居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我怎么在家里了。”
“前辈......”白璟喃喃痴语。
“难道,我所遇见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吗?”场景来回的切换,使得白璟精神恍惚,仿佛置身在不切实际的梦中。
但是白骨的声音还犹在耳畔,声声震至骨髓,是如此的真实。
“不对。”轻呼一声,白璟迅速扒开胸前的衣物。然而,皮肤光洁,什么都没有。
“看来真是在做梦,唉,我是想修炼想疯了吧。”白璟有些惆怅,一如刚刚在他房内的父亲般,只是二人惆怅的角度不同。
下了床,推开窗户,外面的雨还是在没日没夜的下着,不见有减弱的趋势,更不见有停止的迹象。
“要是我也能够练武多好,那样,以后父亲母亲老了,就能保护他们,就可以保护郡府内的百姓了。”
星溟国皇室为白姓,而白敬宇正是当朝皇帝之子,当年因犯族规被流放到这远离帝都的潜龙郡,成了郡府守备。
对于自己的家室和身体状况,白璟是一清二楚,虽然父亲母亲从小就隐瞒着不让自己知道,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最初,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很多事他也就释怀了。如今,更多的则是自嘲。
就在白璟胡思乱想之际,前厅一阵阵声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