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街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微微泛黄。
城隍街的门面大抵差不多,由木板拼接而成。白天做生意,一块块卸下,晚上一块块装上,有点像拼图游戏,只不过很规则。木板与木板之间青丝合缝,巧夺天工。这些手艺来源于外号人称“小鲁班”的廖永平。廖永平堪称金华镇的能工巧匠,修房造屋无不精通,所以,李洪放心的将开山修路建农庄的事交给他的廖氏作坊。
李洪从金华山下来,走过北门,来到城隍街29号的李秀才家。门大开着,走过门面,进到一个长长的过道;过道旁边是三间卧室,走过卧室是一间厨房,厨房后面一个天井;天井里面种了许多兰花:有春兰、剑兰、惠兰,兰叶葳蕤,欣欣向荣;走过天井,来到客厅,只见正中墙上挂了一幅山水画:浩渺的云,博大的山,一位青年挨着一位老者站在云海边;山水画的两边是秀才自己创编书写的行书对联:“水连天,水天一色;云绕山,云山共眠。”
李秀才坐在对联下方的逍遥椅上,聂晓梦坐在他旁边,正在给他读《史记》第八十一章“廉颇蔺相如列传”,正读到“负荆请罪”。
只听李秀才对晓梦说:“为人就要像蔺相如一样心胸宽广,方能成就大事。”
晓梦说:“外公,原谅,是一门最难的学问。不原谅别人,也许比别人更痛苦;不原谅自己,就永远生活在痛苦里。”
“说得好!”李洪忍不住喝彩。
李秀才这才发现李洪站在旁边,忙请李洪坐下,吩咐阿香奉茶。阿香手脚麻利的奉上青花瓷盖碗茶,碧绿的茶叶在沸水中翻滚,散发屡屡幽香。在李秀才家,饮茶必须经过一看,二闻,三品三道关,绝不容许牛饮。
李洪将盖碗茶端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饮了一小口,然后恭敬的说:“李叔,很惭愧,小侄平时很少来请安,如今有事相求才来,祈求李叔原谅。”
李秀才爽朗的笑道:“我们家晓梦刚刚才在说原谅是一门最难的学问,你就来请求原谅。你又没得罪我们,也没有做什么有辱李家门风之事,何来原谅?听说你在洪灾中救了许多人,还收养了一个无人认领的小孩儿,取名李果果。嗯,不错,不错。”
聂晓梦准备走开,李洪不失时机的说道:“李叔,侄儿有一个不请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侄儿在金华山读书台开办了一间孔子学堂,想请晓梦去为孩子们上课。我们身边有太多的孩子不识字,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大,许多父母为交不起学费而苦恼烦闷。”
“兴办学堂是好事,我支持!我们家的藏书晓梦都看过了,就送一些给你们学堂吧。至于教书嘛,这要看晓梦了,她的父母都住在乡下,从小就把她托付给我们,所以,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
聂晓梦眼睛发亮:“教书?在金华山读书台?右拾遗陈子昂读书的地方?”
晓梦很兴奋,能像先贤孔子那样教书育人是多么开心的事呀。孔子打破教育垄断,开创私学。主张不论贵贱,只要有心向学,都可以入学受教。门下弟子多达三千人,更有贤德之士七十二人。
李洪看出聂晓梦喜欢教书,心里有底。于是说道:“晓梦来我们学堂教书,我们会给报酬的。”
晓梦说:“表舅,你的学堂不收学费,我又怎么能要报酬呢?能和孩子们一起生活、学习,不知有多开心呐。”李秀才听外孙女这样回答,心里默默赞许,微笑点头。
李秀才询问李洪:“贤侄,听说你们家有一本祖传下来的《兰亭序》摹本,可否借来一看?”秀才对王羲之的《兰亭序》一直心神向往,哪怕只是摹本,能一睹风范,也老怀欣慰。
李洪不好意思的说:“李叔,您老要看,那是求之不得。只是,只是,这本《兰亭序》送到当铺去了。”
“怎么?贤侄急需用钱吗?”
“侄儿想在西山坪建一个农庄,所以······。等过些日子有钱了,把书赎回来,立即给您老送来。”
李秀才在怀里摸索良久,掏出一个绣有一朵素心兰的荷包,从荷包里取出一万文钱递给李洪:“贤侄,兴建学堂和修桥铺路都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这一笔钱,不多,是老头子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李洪怎么都不肯收,李秀才生气的说:“大丈夫做事,应不拘小节。孔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既然你做的是造福乡邻之事,何须扭扭捏捏。”
李洪接过老人的钱,既感动又羞愧。自己昂长七尺,哎。以后的路,不管多么艰难,都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才不辜负老人家的高洁。
晓梦每天很早就来到金华山读书台,一群孩子大的大,小的小,从没上过学。有的领悟快,一点就通,有的懵懵懂懂,一脸迷茫。晓梦初出茅庐,不知如何是好,每天回家都要和外公探讨。
李秀才拉着晓梦的手:“晓梦,你知道孔子刚开始教书的时候,有几个学生吗?三个!其中有两个老不开窍,孔子毫不气馁,采取‘因材施教’的办法,和每个学生沟通交流,了解每个学生的个性,为各个年龄阶段的学生创编不同的教材;要求学生‘温故而知新’,每天必须把昨天所学再温习一遍,以便新知识的引申、拓宽和深入;创设启发式教学,‘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教师在学生认真思考,并达到一定程度时恰到好处地进行启发和开导,组织大家坐在一起探讨,做到举一反三。”
晓梦茅塞顿开,给了外公一个大大的拥抱。晓梦知道,自己去教书,外公也在家里温习教书的方法,好给她提供参考。
晓梦将孔子的教育思想、道德思想、政治思想、美学思想、史学思想、旅游观念一一研读,然后归类整理,设计出了一套晓梦教学法。自此,学生学得有劲,晓梦教起来也特别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