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寝室门口一对对情侣依依惜别,我与和尚站在中间,显得特别突兀。
“你今晚去哪里住?”我问。
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阿弥陀佛。小僧身无分文,公园长椅就很不错……”
我瞪大眼睛:“啊?”
和尚倾身靠近,桃花眼眨呀眨,手指滑过我耳侧长发,:“怎么,你还信啦?真是傻得……可爱。”
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这哪是一个和尚的样子?往后退两步,不自在地道:“你能不能好好的。我是担心你,火车上那几个什么人啊,怎么想都……”
和尚的脸色像结了冰。这样的表情只有一瞬,紧接着就换上轻蔑的冷笑:“都怎么样?一群脑残!”
“怎么想都让人不放心。”我认真道:“连乘警都听他们摆布,你觉得这正常吗?”
和尚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们不横行霸道才不正常。”
我认命地一手拍在头上:“你能不能别这么淡定?到底是惹了什么人啊?”
“这么担心我?我们,没那么熟吧。”
我愣了愣。他的声音很疏离。嘴唇上翘,眼神却冷漠,我说不清他是不是在笑。
也对,我们并不熟,他的一切我都不了解。他整个人千般表情万般变,我完全看不懂。一阵风吹过来,树上几片黄叶转着圈落下,天真是凉了,我有点冷。
我勉强笑了笑:“毕竟相识一场,你又帮我拎行李……”
“在火车上,为什么帮我?”他直视我的眼睛,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我气息一滞,不自觉地向后退,我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几个姑娘喝醉了酒,踉踉跄跄互相搀扶,说着醉话,从我们身边晃过去,不知哪个撞我的手臂,拉动伤口,我“嘶”地一声缩起肩膀。
和尚两手护住我,眼神刀子一样射过去:“这帮醉鬼。”这副神情冷到入骨,脸廓线条都冷硬起来,又低下头看我的手。
我不由笑道:“没事儿,不疼。”
和尚放下手臂,咳了两声,说:“那好,我走了,忙完这段来看你。”
我犹豫一下,拉住他的衣角:“等一下。”
“恩?”和尚挑眉,“怎么,妹妹舍不得小僧?”又是一副油腔滑调。
我深呼一口气,垂着眼:“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帮你?我应该和你说过,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你别逞强,你行李都丢在火车上,手里没钱了吧,我这里……”
下巴上升起冰凉的触觉。和尚抬起我的头,我看见他睫毛抖动,在眼窝处留下一羽朦胧的清影。他的嘴角泛起笑,然后笑意渗到鼻翼、眉眼,整张脸无比柔和,食指放在唇间:“嘘——”他的手真白,修长美好。
我缓了缓神,舔嘴唇,真觉得自己像个妈:“你听我说——我这里有些钱,分你一半……”
他说:“白月,我要追你。”
事情就是这样的:在我觉得他激起我慈母关怀的时候,他说他想追我。
我当然很吃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和尚笑得狡猾,捏我的脸:“傻瓜!忙过这段来看你。”
他一路小跑的离开了。我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产生了幻觉。
我愣愣地看着他越跑越远,身影被一连串的路灯拉长又缩短,最后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然后回到寝室,趴在床上发呆。
“哇,你火啦白月!”周汀甲拎着两件滴水的湿衣服,风风火火踢开门,“水房里都在说你呢!”
我两眼无神地抬起头:“说我?”
“可不是嘛!”她一边挂衣服一边兴奋地说,“都在说,我们这届新生有人才,是个小尼姑,交了个和尚男朋友,在楼底下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的!还不是你们两个?”
我猛地坐起来,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谁是尼姑?”
周汀甲瞪着眼:“不是尼姑你穿成这样?”
我低头看着和尚裹在我身上的外袍,心中有一万匹***奔腾而过,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