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阳光晃得眼前一片亮白,尉迟牧晨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伸展一下蜷缩了很长时间的四肢,再慢慢睁开眼,甩甩沿着眼角淌下的汗珠,墓穴里太阴闷了。
渐渐适应了外界的光线,牧晨看向远处围栏外面,一切都是炽白的耀眼,空气被烤炙得扭曲变形,远处的一切都在无精打采地晃动。
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围栏外边的人向这边张望着。
“让让,这是上级派来的专家,于先生,这面走。”
“龙秘书,谢谢,我不进去了。”
“于先生,您真的不应聘副院长吗?”
“我再考虑考虑,你们院今年就只招聘两个人?一点商量的余地没有?”
“院长说他可以答应您的条件。于先生,如果您应聘了,您就不需要这样辛苦,每周往返一次航班了。”
“龙秘,你不要这么客气,一句一个您的,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于先生客气了。”两个人绕着围栏前行,是不是对着发掘现场指指点点。
“龙秘,你去忙吧,我自己再溜达一会儿。”
于秦锏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着,走到一个稍高一点的位置,引颈张望,仔细凝视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视线逐渐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眼眶又红了起来。每周一次往返航班,只为远远的看上一眼。一年多了,自己还是耐不住相思苦,熬不过相思苦。
“牧晨,看什么呢?”
“没什么。”尉迟牧晨再次望向围栏外,那一道白又不见了。尉迟牧晨边走边晃晃头,心里嘲讽了自己一句:一定是自己累懵了,怎么可能是他!
算一算,自己离开已经一年多了。
算一算,再有几天这次的发掘应该结束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应聘能不能成功。要是成功了,自己就留在这座南方的城市了。
算一算,再有几天就放暑假了,就可以去医院照顾爸爸了。这几年,自己身上的变故一个接着一个,爸爸妈妈都明显的苍老了。爸爸的肾病越来越严重,这次可能需要换肾吧。前几天姐姐来电话,还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可以做配型检测,难道那件事姐姐也不知道?
“马副主任,你的手机响了好几遍了。”刚出手术室,见习医生小心翼翼的递上手机。
马牧野想起自己见习是也是这样的谦虚卑恭,就放下紧绷的脸,对着小姑娘笑笑,小姑娘受宠若惊,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跟了几步,小姑娘发现她的指导老师越走越快,最后穿过风廊,直奔住院部。小姑娘一脸迷茫,放弃了跟从。
推开病房的门,马牧野几步抢过去,抓起病床上瘦弱的手,不由的红了眼圈,“叔叔,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牧野,我挺好的。给你添麻烦了。”尉迟晴颢微笑着拉过马牧野,让马牧野坐到自己的床边“来,坐下休息一会儿。”
“叔叔。”马牧野再次哽咽。
老人拍了拍马牧野的手,“这几年也是为难你了。”
马牧野难过的低下头,忍住眼里蒙蒙的水汽,再抬起头来,目光真切明亮,“叔叔,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一切由我安排。”
整整一个星期,马牧野吃住都待在尉迟晴颢的病房里,衣不解带地伺候着,一些后入院的患者都以为马牧野是尉迟晴颢的儿子呢。
这天,马牧野刚结束一台手术,就赶去尉迟晴颢的病房,刚要推门进去,听见齐颜竹带着哭腔问:“这次怕要瞒不住了,怎么说服牧晨,不让她做检测。”
“就说她太年轻,工作太累。”
“这样的借口能行吗?”
“能瞒一时是一时,实在不行就让牧野暗中做做手脚。”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次我要是挺过来了,就告诉牧晨一切,我要是挺不过来,你就以后自己找机会吧。”
“晴颢,……”齐颜竹低低的哭泣。
马牧野悄悄地退回去。尉迟叔叔要隐瞒什么呢?为什么要瞒着牧晨呢?病情,初期尿毒症是可以治疗的,就是确实严重了,也可以换肾的。肯定不是病情,它是瞒不住的,也是不需要隐瞒的。
“我说你俩像兄妹!”文安楚的话轰然响起,那张照片闪电般闪现。马牧野激灵灵打个冷颤,又惊得一身冷汗。
“不可能,绝不可能!”马牧野赶紧甩甩头,赶走可怕的念头,“如果那样的话,两家父母不可能赞同我们在一起。”
尉迟叔叔到底要隐瞒什么呢?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马牧野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琢磨,百思不得其解。
“马副主任,下班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又是那个见习小姑娘,刚一到电梯门就看见马牧野直愣愣的瞅着电梯。
“哦,马上就走。”马牧野一步跨进电梯。
“马副主任,这是下行梯,您不需要换衣服吗?”小姑娘按住按钮拦住将要关闭的门,奇怪的看着马牧野。
“啊”马牧野一听,赶紧后退一大步跨出电梯。小姑娘从电梯缝里看着男神的窘态,捂住嘴偷偷笑着,她要是看见接下来的一幕,就一定笑得肚子疼。
马牧野一步倒跨出电梯,就结结实实地不偏不倚的恰好站到别人的脚上了,对方“哎呀”一声,本能地撤回自己的脚,马牧野顿时失去重心,手脚乱抓。被踩的那个人眼看着马牧野就要仰倒,赶紧出手拦腰抱住马牧野,两个人瞬间摆出探戈结尾一样的姿势。
“马牧野!”
“于秦锏!”
医院附近的咖啡馆内,两兄弟第二次见面。
“舅舅的病非常严重吗?需要换肾吗?”
“先透析一段时间保守治疗看看,后天还会再次会诊,根据结果再确定下一步的方案,目前来看效果很乐观,换肾只是最坏的打算。”
“有合适的****吗?”
“暂时没有。”
“我也试试吧。”
“我不行,你也不行。”
“总有区别吧。我也常给化石做DNA,也许有奇迹发生。”
于秦锏笑盈盈看着马牧野,发现马牧野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中不断转到的杯子上,有点奇怪的问:“怎么了?”
“你也有转杯子的习惯?”
于秦锏不着痕迹的慢慢停下杯子,目光深邃的望向窗外:“从我遇见她的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就成习惯了。”
“她好吗?”
“好不好我也说不出来,你我都说感同身受,实际上她说的对,我们都不是她,我们无法感同身受。”
“你见过她。”
“可以说见过,也可以说没见过。也许下个星期她就来了。”
“?????????”
“我们一起去看看舅舅吧。”于秦锏会避开马牧野探询的目光,不想继续这个沉闷的话题,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病房里,尉迟晴颢背对着门躺着,齐颜竹正在给丈夫擦洗后背。夫妻二人对于秦锏的到来既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相认的时候,夫妻两人都没有亲自到场。在不知底细的人看来似乎夫妻两人对这个外甥不太关心又或者是不太满意。于秦锏更是心怀愧疚,因为牧晨为了躲开自己而辞职了,见着牧晨的父母反倒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说牧晨的父母现在是自己的舅舅舅妈,可要是真的舅舅舅妈的叫着,于秦锏还真觉得太别扭,再说自己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将来的事情谁又能把握住呢!马牧野对牧晨的心思自不用说,他也了解到牧晨和于秦锏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拘管着自己不肯在牧晨的父母跟前多说点什么,场面一时间稍微有一点点的拘谨和尴尬。
就在这时,晚班医生来查房,查完房走到门口,看见马牧野还站在病房里,就笑着问:“马医生,今晚还在这里陪护?”
马牧野笑着点点头,目送其他医生离开。
“牧野,今晚真的不用你了,你回去休息吧。”齐颜竹笑着对马牧野说道。
“今晚我在这里陪护吧。”
“怎么能让你在这里呢?你们都走吧,今晚我在这里。”
“我这做外甥的也该尽尽孝心吧。再说,舅妈……您这么大年龄,怎能让您在这里呢。”
“还是我在这里吧。秦锏今晚到我那儿先睡一晚,明天去买些必需品,从明晚开始我俩轮流,阿姨你就负责白天的吧。”
马牧野边说边将钥匙交到于秦锏的手里,随手从病床的垫子下抽出一张宣传单,写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