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一声门被撞开,周英华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于秦锏站起来。
“牧晨,牧晨呢?”
“回家了。”
“什么时候?”
“昨天”
“给她打电话!快点,打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
“马牧野要结婚了。”
“牧晨回去就正好了,你干嘛急三火四的?”
“马牧野要和文安楚结婚了!”周英华气急败坏,风风火火的就要跑出去,“我打电话她不接,马牧野说她从家里跑了出来。”
“周英华!”于秦锏拽住周英华,“告诉我,牧晨到底怎么了?”最后几个字于秦锏几乎是吼出来的。
“马牧野要跟别人结婚了,牧晨没回家,她是去马牧野家了。”
于秦锏也愣在原地,愣了一瞬间,也掏出电话,周英华又着急的跑了。
于秦锏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不时看表,不时立在窗边,紧锁双眉。他最开始没几分钟就拨打一次牧晨的电话,后来就每个半小时拨打一次,可是总是无人接听。于秦锏再不敢多次拨打,怕把牧晨的手机打没电了。
于秦锏立在窗户边,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玻璃。看见趴在窝里的丽丽突然兴奋起来,爬起来就奔向门口。于秦锏的心抽动一下,赶紧飞奔下楼,棉大衣都没来得及穿。
院子门口,丽丽欢快的跳跃,将前爪搭在牧晨的肩上,伸出长长的舌头****着牧晨的脸,险些将牧晨扑到。它又从牧晨的身上跳下,兴奋地蹭着牧晨的腿,差点将牧晨绊倒,一人一狗走得踉踉跄跄。
“牧晨!”于秦锏伸手搀着牧晨。
两天,仅仅短短的两天。牧晨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眼窝深陷,眼底通红,眼里全是绝望,整个人好像没有了灵魂,只是一具躯壳。
“牧晨!”秦锏心如刀绞。
牧晨抬眼看看秦锏,眼中空无一物,只是机械地往前走,一个跟头向前栽去。
一丝狂暴从于秦锏眼底升起,他突然间将牧晨打横抱起,直奔牧晨的宿舍。
“牧晨,钥匙呢?”又问一遍,发现牧晨已经晕倒在自己的臂弯里。
于秦锏一拳砸碎玻璃,伸手进去拧开门锁,将牧晨放在床上,脱去棉衣,敞开衣领,又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替她盖好被子,轻轻拍打双颊,急切地叫着:“牧晨,牧晨……”
牧晨紧闭,死死咬住下嘴唇,无数的眼泪从眼角涌出。于秦锏松了一口气,洗个手巾替牧晨擦把脸。
“牧晨,你……”看见牧晨轻轻地摇摇头,于秦锏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于所长,你出去吧,我太累了。”牧晨颤抖着嘴唇,始终紧闭着双眼,眼角一串又一串的泪滚落。
于秦锏不放心看看牧晨,犹豫一下,还是转身离开。
尉迟牧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于秦锏看了牧晨一眼,牧晨毫无反应。手机就那么固执地想着,一遍又一遍。于秦锏不得不从包里把手机翻出来。
“马牧野的。”
“不许接。”
电话仍然固执地叫着,于秦锏擎着手机,不知所措。
牧晨突然从床上起来,夺过手机,打开窗户,扔了出去,又躺回床上,将自己卷进被里。
看着床上蜷缩而成的一团,瑟瑟的抖着,于秦锏悄悄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挡住了最后一丝亮光。
天黑了。北方的冬天白昼极短。
起风了。北方的冬天总是寒风浓烈。
天边云层越来越低,云脚越来越厚,要下雪了。
于秦锏找了几条毛巾,卷在一起堵住门上破碎玻璃的缺口,发现毛巾不够用,就要脱下自己的棉衣,这才发现自己没穿棉衣,只穿了件棉衬衫,右边的袖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他皱着眉头,就着走廊里的灯光,倚着门框,从右手里拔出几个细小的玻璃渣子。丽丽看着于秦锏做完这一切,就依着秦锏的腿躺下来,不时地抬头望一眼脸上能挤出水来的主人。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走廊里寂静无声。再有两天就是元旦了,大家都回家了。
屋里有床的吱嘎声,于秦锏推门进去,借着透进来微弱的路灯光,隐隐约约看见牧晨还躺在床上。于秦锏轻手轻脚的移到床边,牧晨似乎是睡着了,只是双眉仍然紧紧地皱着,眼角残存泪痕。秦锏伸手替牧晨掖掖被角,无意间碰触牧晨的脸,牧晨的脸滚烫滚烫。
“牧晨!牧晨!”于秦锏急切地叫着。
灰蒙蒙一片,雾气好像有粘性似的,千丝万缕的粘在一起,像涟漪一样一层层向远处荡开。
尉迟牧晨仿佛带着面具,面无表情地飘荡在浓雾中,四下里看,还是灰蒙蒙一片,遥远又遥远处,好像有如豆的灯光,明明灭灭的飘闪着。尉迟牧晨往前走了几步,那如豆的灯光也飘远了几步。尉迟牧晨茫然的回头望望,还是灰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盏灯光还在远处飘飘忽忽的,尉迟牧晨又朝着灯光。
“牧晨!牧晨!”身后遥远处有人隐隐约约地叫着自己。尉迟牧晨停下来,仔细听听,仿佛是马牧野的声音。又听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不可能是马牧野,马牧野已经要和别人结婚了,马牧野已经不要自己了。再次迷茫的四顾,远处的灯光跳跃着闪了几下,模模糊糊的似乎要灭了,尉迟牧晨赶紧再次朝灯光走去。
水水的,温温的,下雨了吗?尉迟牧晨仰起头,天空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仍是灰茫茫的。不是雨更不是雪了,有点像眼泪。是马牧野知道自己决定要离开他了,伤心的眼泪吗?想起来了,这眼泪不可能是马牧野的,马牧野已经不要自己了,马牧野正在新婚中,高兴还来不及呢!尉迟牧晨觉得自己更孤单了,又感觉到有一点点冷,就加快脚步朝那点灯光走去。雾气似乎更浓了,也更粘稠了,粘在身上腿上沉甸甸的,走起来步子更艰难了。
于秦锏猛然间意识到,尉迟牧晨应该身心疲惫,高烧的大概陷入昏迷中,赶紧奔回到自己的宿舍,找了条新毛巾又拿瓶酒回来了,拧亮台灯。他将酒倒在毛巾上,用手捂热后,不断擦拭牧晨的额头、手心、脚心,一个多小时后,牧晨的烧全退了。
“牧晨,你感觉怎么样了。”
“头疼。”
于秦锏搬过椅子,坐到牧晨的床头,哈气暖着双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试试,还是有点凉,又将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暖了一会儿,手温和体温一样了,沿牧晨的攒竹、鱼腰、丝竹空、太阳穴位一路按下去,又沿眉冲、五处、阳白、目窗等穴位按至四白穴,反复按摩,牧晨的双眉渐渐舒展开,额头暴起的青筋也不那么明显了。
于秦锏逐渐加大手上的力道,从头又按摩一遍,牧晨的脸上稍稍有点潮湿,面部表情也放松下来,脸上似乎还隐隐浮现点微笑。
高三冬日的一节体育课,尉迟牧晨感冒了,鼻塞得厉害,左面头角裂开了般疼痛,额上的青筋跳起老高。尉迟牧晨坚持着做了一道物理题,大脑彻底混乱了,无奈地仰躺在后座同学的书堆上,用厚厚的卫生纸堵住鼻子。一双温暖的手反反复复的按摩自己头部的穴位,原本涨乎乎要裂开的疼痛逐渐减轻,按摩的力度逐渐加大,牧晨的头部冒出细小的汗珠,头部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清明,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渐渐由热转凉,又微微的颤动。牧晨睁开眼睛,马牧野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二人眼光刚一碰触,就触电般各自移开。马牧野立即抽回自己的手,仓惶离开。
“牧野,别走……”牧晨突然抓住秦锏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
于秦锏的手僵硬着,脸色更加阴沉。他试着要拽出来,牧晨更加用力地紧紧撰着,又轻轻地呓语:“牧野,别走。”无数的泪又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