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雪过后,天空格外青蓝,接近于透明的云彩飘在高空,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北方冬天里少有的温暖天气。
“老马,你说牧晨会不会跟牧野一起回来?”马牧野的父母正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从菜市场里出来。
“不管回不回来,离元旦还有好几天,你买得也太多了。”
“牧野和牧晨都乐意吃咸肉包子,肉回去得腌上,耕原一家三口也能回来,玲玲最乐意吃饺子,虾仁得剥出来……”
“回去我帮你。”
“指着你帮忙,一个电话就没影了,我看你干脆别内退了,你们医院离了你这个神医,那不就完了……”
“好了,别叨叨了,我知道了。对了,我心脏不怎么好你别在孩子们跟前说漏嘴了。”
“能瞒得住牧野吗?”
“没什么大碍的,等牧野办完婚事再说,就是牧野知道了也没什么,老人心脏不好很正常嘛,说了净让孩子们担心了。”
“你们两口子还在这闲逛呢,你家牧野媳妇来了,在门外等着呢。”邻居王阿姨从对面走过来。
马牧野爸爸妈妈赶紧加快脚步。
“牧晨,等急了吧,冷不冷呀。”刚转过楼梯角,刘冬梅人还没到关爱先到。
“伯母好,伯父好!”文安楚急忙迎下去。
马骏驰、刘冬梅老两口都愣住了。
“我是文安楚,过年时我还来过的。伯父伯母还是那么年轻。”
“安楚呀,进来,进来。”
文安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高中时代讲起,讲到自己对马牧野的深情厚意时情真意切,说道马牧野对尉迟牧晨的守候充满了钦佩和羡慕,讲到马牧野以前对自己的拒绝时语调低缓哀伤。述说马牧野和自己酒后那一夜也是大大方方,只是说到最后马牧野说他会负责的,
想到马牧野眼神中的寥寂和绝望,想到马牧野语调中的悲怆和妥协,先是声音颤抖,后来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声呜咽着,泪水怎么也擦不净。
这一夜,三个人都无法入睡。
马骏驰和刘冬梅老两口一遍遍拨打儿子早已关机的手机,一遍遍猜测牧晨和牧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牧野为什么会放弃牧晨选择了文安楚。马骏驰最后只能一遍遍哀叹马家又对不起尉迟家了,自己以后再也无脸面对尉迟晴颢两口子了。
文安楚躺在床上,借着台灯微弱的亮光,一遍又一遍仔细打量马牧野的房间,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忐忑不安,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了件衣服,打开马牧野的书柜。书柜里有一排排的医学书、军事书,还有几本唐诗宋词,抽出来打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批注,看字体大部分是牧晨写的,也有一些是马牧野写的,大致翻了翻就放了回去。文安楚站在书柜边想了想,将牧晨注解最多的那本拿了出来,翻到最后一页,擎着书琢磨了半天,写了一段话,又迟疑一下,只写上名字就放了回去。文安楚做完这些,略有些慌乱,赶紧躺到床上,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书架,想了想又爬起来,将刚才写上的字又擦掉了。继续站在书柜边发了一会呆,直到打了一个喷嚏,才觉得有点冷了,再次钻进被窝,环顾房间,满足的闭上眼,从此刻以后马牧野将属于自己,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自己。文安楚要用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挤走尉迟牧晨,要用自己的坚持渐渐地抹去尉迟牧晨留下的痕迹。
第二天一早,文安楚早早起床,帮助马牧野的妈妈做了早饭,收拾好家务,又陪着马牧野的父母去了趟菜市场。短短一上午,马牧野家的邻居们都知道,马骏驰当军医的二小子有个漂亮又能干,懂事又乖巧,也在西安当医生的媳妇,正月里就娶进门了。
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听见独有的乡音,敲开马牧野家的门,看见马家父母亲切的笑容,尉迟牧晨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立在房屋的中央,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从包里拿出砚台来,摆在台灯旁,与旁边的笔筒,书简浑然一体。
马牧野指着书柜里的书,附在自己的耳边,悄声说道:“同学们都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优秀,因为我有牧晨呀!你是我的一切呀!”打开见一本本唐诗宋词,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一本是自己什么时候送给牧野的,哪一页上自己写了些什么,那些快乐,那些幸福就在那里。
想象自己在研磨,马牧野从砚台里笔锋饱蘸,两个人将来会一起煮茶赌书,牧晨的脸滚烫起来,赶忙整理整理书柜。书柜里靠近角落的地方,有一本厚厚的四开画册,好奇地拿出来,一页页翻看。有自己转学初来时站在教室前面时的羞涩和自信,有自己静坐学习时的背影,有那次祭月时情景,有考试失败时梧桐树下失落的自己,有排球赛上高高跃起发球时神采飞扬的自己,一页页翻下去,是自己生活的全集。
幸福的躺在床上,拥着干净的被子,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家乡的阳光的味道,是庄英河水的味道,是马家长辈父母般爱的味道,是自己日夜牵挂的人的味道。
想着刚才站在马牧野家的门口,一个热情的阿姨看着自己,笑着说道:“你是牧野媳妇儿吧,又回来啦,你公公婆婆老两口去市场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捎个信。”尉迟牧晨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辛福地羞涩地憧憬着未来。
一夜深睡。醒来时耳清目明,尉迟牧晨在暖暖的被窝里伸展一下,每一个细胞里都撒发出快乐和幸福,牧晨翻个身,想再睡个回笼觉,突然间想起这是在马牧野的家里,赶紧爬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来到客厅。一位阿姨正坐在沙发上和马牧野的妈妈在唠嗑。
“昨晚睡得好吗,再回去睡一会儿吧。”伯母亲切的迎过来,关爱的把牧晨往卧室里推。
“我睡得很好,非常舒服……”
“刘姐,这就是牧野的媳妇吧。”坐在沙发上的妇女看见牧晨,赶紧跟过来,将牧晨使劲的打量一番,“你们家都能自己开医院了,老马是医生,儿子是医生,找个媳妇还是医生!”
牧晨一头雾水,懵懵愣愣望着刘伯母。
“你家牧野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媳妇都来好几天了,我昨天才知道,正月里结婚的被褥都做了吗?用不用我帮忙,我可是儿女双全的呀!”
“牧晨,你先回卧室,老温,我们出去说。”刘冬梅似乎很着急,慌乱的推了牧晨一把,又过来拉起那个妇女就要出去。
“医生……来好几天……正月结婚……”尉迟牧晨僵立在原地,脸色渐渐转白。
昨天刚来时,那个热情的阿姨的那句:“你是牧野媳妇吧,又回来了呀”
昨天刚见面时,刘伯母眼睛里的慌乱和躲闪,言语的错乱和慌张。
昨晚翻看自己送给牧野的宋词,最后一页模模糊糊的字似乎新写上去的,笔迹似乎也是文安楚的,名字也似乎就是文安楚。
牧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眼神慌乱,声音抖得勉勉强强能从嗓子中挤出来。
“伯母……”
“牧晨,你听伯母给你解释,文安楚……”
“文安楚来过了?”
“牧晨……牧野……安楚她说……牧野和她……”刘冬梅更加慌乱,语无伦次。
英华的婚礼上,文安楚欲说还休,要请庄老师当证婚人,要送孙奕一份大礼。
一声霹雳在头顶炸响,牧晨的身子晃了晃,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得比雪白的墙面还要白上几百倍。
尉迟牧晨跌跌撞撞奔进卧室,抓起自己的包,因为用力过猛,将放在上面的画册封页撕了下来,发出惊心动魄的“哗”的一声。尉迟牧晨回身将画册胡乱的塞进包里,冲向客厅。
“牧晨,牧野今晚就回来了,一切都能明白的。”马伯伯立在门口,挡住牧晨的去路。
“牧野?”牧晨想咧嘴笑一下,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牧野是谁?”心里似乎有千万把弯刀划过,疼得几乎难以站立。
“牧晨!”马骏驰迎前一步,扶住摇摇晃晃的牧晨。牧晨趁机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拉住她。”刘冬梅从卧室里追出来。
“老马!”刘冬梅看见老伴捂着胸口倒下去,又停了下来,赶紧从马骏驰的兜里找出药来,喂到老伴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