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三甲独占二甲的秦棋画既没有想象中的一表人才,也没有刚才华贵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么纨绔,一行人简简单单地牵马走在官道上,领头的仍然是那华贵的公子哥儿,只不过身后多了三个穿着略显土气的随从。
“旭哥儿虽然嘴上厉害些,但是人还是很好的。”秦棋画很认真地对两个初次见面的少年解释道。他确实略显木讷,也有些不通世故,把很想结交二人的想法统统挂在了脸上。刘平当然不会让他失望,从小到大没和外地人怎么交流过的他很努力地模仿着申二的口音“没关系秦公子,我们初来乍到,确实不该在背后议论你。”
秦棋画听了自然很是高兴,刚想把旭哥介绍给二人,却偏偏想起自家妹妹每次和自己闹别扭,总要扭扭捏捏一番,好似也是先把错处揽到她自己身上,秦棋画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从小的玩伴只有前面的旭哥儿和自家妹子,想起妹子生气时多半会几日不理自己,赶忙认错“没有没有,我在旭哥儿上前时本该拦住他......这件事还是我有错在先。”
刘平从一见面就对这个秦公子有几分好感,加上他对陵州二甲到底甲在哪里确实很感兴趣。李思田口中,陵州所有的同龄人基本上全被这个秦棋画抢去了风头,刘平更愿意和这个眼眸明亮的公子多多交谈几句。“秦公子言重了......在下......在下本是该到府上拜访,先和公子结交才能清楚公子为人,还是我们三个轻浮在先,哪能将错归于公子身上。”
两人推让了几句暗自发现场面不太对,秦棋画是想:“看样子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怎么偏偏和妹子如出一辙?”刘平心里也在嘀咕:“秦公子虽为人谦谦有礼,这一味归错于自己是什么鬼?难不成是见我出身低微心里犹豫?”想到这里,刘平暗自叹息,看来这秦棋画虽说名声在外,但毕竟高墙大院里长大,又怎么可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气氛突然间尴尬了起来,前面的旭哥儿一开始只是捂嘴偷笑,见两人均不做声,回头把秦棋画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秦棋画赶忙摇头,旭哥儿又说了一句,估计是有了效果。刘平只见秦棋画神色古怪,扭扭捏捏回到自己身侧,清了清嗓子:“今晚,旭哥儿请客,请咱们......请咱们去陵月楼里,嗯,去陵月楼里喝茶。”说罢就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赶快挥上几下,想要把染到耳根的一片通红扇下去。听到这句喝茶,刘平心里总算是不再忐忑,走在前面的旭哥儿却是笑弯了腰。他和秦棋画的耳语很简单。
“想结交他俩哪用那么费劲,晚上咱们几个去陵月楼快活快活。——怎么,信不过我?那你说是我朋友多还是你朋友多?”这个旭哥儿是陵州陈家的次子陈旭。陈家在陵州家世非凡,世世代代掌握着陵州的漕运,而秦家也是陵州的世家,陵州一半的农夫都要跑到秦家租地。两家人各自手掌陵州的半边天。两家也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数百年来琴瑟和谐,数代交好,到了这一辈,秦棋画从小更是只认识陈旭这个陵州第一纨绔,陵州的百姓都戏言“陵州三甲在秦府,甲棋甲画甲纨绔”。这个纨绔,就是常年混迹秦府的陈旭。
这个陈旭比秦棋画大上两岁,平时和秦棋画只有两件事干,一件是陪着秦棋画出城垂钓或者围猎,还有一件事就是千方百计把秦棋画带进青楼。从秦棋画十岁那年开始,陈旭诡计迭出,秦棋画见招拆招从不敢踏入雷池半步,这次马失前蹄总算败给了损友。
离陵州还有一段距离,几个年轻人交谈也活络了起来,曾雨郎也抛开成见,陪着几人谈天说地。
陈旭得意洋洋地看着秦棋画,心想着这次总算心想事成了,当真该浮一大白!等他再看身后的三个无意间帮他推波助澜的乡巴佬就顺眼太多了。
李思田口水从嘴里流在马背上,惹得胯下黑马摇头晃脑想甩下后背上潮乎乎的口水。陈旭给他使了个天知地知的眼神,李思田马上心领神会,险些拜在这位陈纨绔的门下。
进了陵州城,一行人下马而行,街上行人看见陈大公子纷纷避让,生怕一不留神惹上瘟神,街上一些尚未出阁的小娘子,甚至于一些个风韵犹存的少妇,个个如耗子见了猫一般赶快离开,仿佛被这个陈公子看一眼就会少一件衣裳。
秦棋画见状不免有些尴尬“旭哥儿在家里名声不太好,但是他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懂事。”刘平和曾雨郎还没说话,陈旭自己开口道:“什么懂事不懂事的,纨绔子弟就纨绔子弟,膏粱竖子就膏粱竖子,我陈家二少又不考名声吃饭。”不知是自嘲还是得意,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秦棋画见天色不早了,说要先带刘平三人去餐馆饱餐一顿,刘平和曾雨郎频频点头,陈旭则是满脸坏笑,嘲笑秦棋画下废棋拖延时间,不是国手风范。刘平和曾雨郎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行人在陈旭的带领下到了陵月楼下,刘平远远就望见楼上有几个衣不蔽体的女子笑脸拉客,曾雨郎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时候偷偷溜到老道士屋里偷考卷时无意翻到的一本小画册,那上面的女子怎么穿的和这几位姐姐差不多呢?想到画册后面的内容,曾雨郎刹那间面红耳赤。
“雨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刘平见曾雨郎脸色不善,急忙拉住曾雨郎的手想给他号脉,曾雨郎急忙摆脱,支支吾吾说没事。
除了虎背熊腰的大汉,其他随从没有跟进陵月楼,陈旭依旧打头,后面紧跟着一脸猴急的李思田,刘平只觉得这些女子穿着不当,时间久了必然有风湿之类的毛病,心中坦然却不知何处不妥。曾雨郎和秦棋画躲在壮汉随从身后,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陈公子啊~”一个三十多岁的艳妆妇人早已等候在门口,知道今晚又能从树上摇下几锭银砖了,媚眼愈发妩媚,体态愈发妖娆。
“行了行了,今天我不是正主。”陈旭把还在一边搔首弄姿,自诩还有几分残韵的妇人扒拉到一边“今天把后面这哥几个伺候好了,另外,谁有本事拔了咱们秦公子的头筹,少爷我亲手给她包个大红包。”
本来喧闹的青楼先是随着陈旭的进楼安静下来,等这位少爷说完话又开始纷纷议论,最后一个个好像都想起来什么,只剩下琴弦颤抖的余音。陵州秦姓并不少见,但是秦公子只有一个。来这的不论是风流雅士还是粗俗富商,均是噤若寒蝉,生怕目睹什么不该看的,青楼女子一个个则是个个眼神流转,细细打量陈旭身后的几人,最后被一双灵动的眸子和一柄折扇吸引,已经有了生意的不免幽怨地瞥了身边的嫖客,还没待客的几个姑娘脸上都是阵阵红晕,都说秦公子一手折扇功夫出神入化,还真不知道是以讹传讹还是确有其事。
几个胆大的女子已经凑到秦棋画身边,簇拥着他往楼上走去,秦棋画非礼勿视,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往前走,陈旭已经心满意足,也不忍心看他笑话。“差不多行了,秦公子看上谁我自然帮他张罗,先找个清净雅间,哥几个都饿着呢。”说着不忘回头指了指李思田“这位爷开销算我的。”
李思田听言赶快谢恩,刘平再懵懂也看出来一些风花雪月的勾当,看着秦棋画唯唯诺诺的模样暗自哑然失笑。雅间里,本是四个年轻人把酒言欢的场面,唯一一个随从也被陈旭差开去“忙你的”。可陈旭却是意犹未尽,叫了四个小有名气的女子劝酒,看着秦棋画三人均是正襟危坐满头是汗的古怪场景捧腹大笑。
酒过三巡,除了常在花间走的陈旭,其余三人都是摇摇欲坠,开始往桌子底下钻,陈旭摇了摇头,示意几个女子退下,自己出去吩咐青楼的下人招待好三个公子,又让随从去秦府打了个招呼,就独自一人去找乐子了。
次日清晨,刘平醒来的时候满身酒气,看了看身边无人,长舒了一口气,洗了把脸就赶紧找到了曾雨郎。两人都是暗叫惭愧,像这般烂醉,失身什么的都是幸运的,若是有人加害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随后两人又找到了埋头大睡的秦棋画,花了半个时辰才把烂泥一般的秦公子喊醒。三人整理了下衣衫,匆匆忙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秦棋画领路去秦府,三人都对昨天的事感慨万分。不过陈旭不愧是广交狐朋狗友陵州第一人,秦棋画与两人之间果然是亲近了许多。刘平感慨了一声:“师父说的对,女子果然如狼,道行不够不可妄加亲近。”
秦棋画指着门前贴着的一副笔锋俊逸,堪称古今一绝的大字:
“道貌岸然陵州第一甲,表里不一古今不二人———陵州秦二甲。”
“其实女人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