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晨光熹微,苍穹由黯变蓝,碧空之上浮云飘飘。子轩一早登上城楼眺望远山,偶尔大雁急掠而过,只留下匆匆的一瞥。
哎,也不知道杨诗颖现在如何了,她现在恐怕有新男友了吧,没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只要你幸福就好!其实这个世界也未尝不好啊:蓝天碧水,生态优美,空气清新,没有雾霾。而且也有整天为我牵肠挂肚的语琴妹纸,还有我在这里也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简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这真的只是梦吗,我怎么不舍得醒来呢?不,薛老前辈所说的期限未到我暂不回去!
这时杨大嫂喊了一句:“大家快来看啊!不得了了,杀人了!”
大家围将过去,原来一大早杨大嫂例行去城隍庙烧香拜佛,却没想到天仙美女宋菲文和未婚夫徐世安双双倒在大殿之上。二人死状甚是离奇:宋菲文倚靠在大殿的柱子上,脸上竟然还有一丝笑容;她的脖子上有很长的匕首伤痕,足足两寸有余,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此时尸体有些僵硬。而徐世安则面朝宋菲文的尸体方向伏地倒下,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并且他的手旁边横躺一把匕首(此匕首便是徐世安平日里经常携带的佩刀),匕首和手之间似乎有一些红色字迹,但大部分被尸体的影子给遮住了,若隐若现不太分明。而且徐世安背部丝绸上衣尽破,破口处镂刻一个紫红发黑的手掌印。大约在两人之间的横梁之上悬挂着一条打着结的白色长绫带,想必是死者生前准备上吊用的。
此刻城隍庙被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评头论足。徐敬晖夫妇和宋武夫妇赶到现场后,无不抱头痛哭,埋怨老天不公。仵作医官赶到现场验尸时惊讶万分:移开徐世安的尸体后,发现了原先那个红色字迹竟是“淫贼子轩”四字!而且该四字是由死者血书而成,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子轩,子轩也百口莫辩。正当窘迫万分地时候,语琴挺身而出:“恩公是被人栽赃陷害了——根据刚刚医官仵作判断,二人死于昨晚子夜时分,而当时他有不在场的证明!”
“哦?”大家迷惑不解,纷纷看向语琴:你们都是一家人,看你怎么替他辩解!
只见语琴跑过来抱住子轩,对大家一句一顿地说:“因为昨晚我一直和他在一起,现在我是他的人了!是吧,恩公?”说完后语琴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子轩。
子轩大惊:语琴,你?!好吧......
“没错,确实这样——个人私事,让大家见笑了!”子轩无奈——是言既出,他不想辜负语琴的一番好心。
大家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这女的怎么这样不知廉耻啊?!”
“就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即便如此,你们都是一伙的,除非你们再找出我们当中的哪一个出来证明!”
“哈哈哈!”
“够了!你们都给我闭嘴!”徐敬晖痛定思痛,擦干眼泪,然后直起腰板,转向大伙,“你们也知道,子轩是大家的救命恩人,他没有任何的杀人动机!而且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杀的了我的儿子!”
众所周知,徐敬晖之子徐世安有些刁蛮跋扈,从小习得一些拳脚之术,经常找人比武斗殴。街坊邻居因他是和州主公的世子,也都让他三分。
“诸位,请见谅!朔言主帅正邀我们回去议事呢,就先告辞一步了!”武聪说罢便拉起子轩和语琴正欲先走,却被宋武挡住去路:“武将军这么着急做什么,该不是想逃跑了不成!”
武聪顿时愤怒不已,右手护住剑柄,宋武也做出拔剑姿势。两人剑拔弩张,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只听武聪义正辞严、怒气冲天地说道:“宋将军,你出言不逊,莫要冤枉好人!方才语琴姑娘以其清白作证,那还有假?而且徐将军深明大义,愿意放我等出城。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哎,两位将军息怒,千万别伤了和气。有话好说嘛,虽说子轩长史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缘何死者临终前要竭尽全力写出子轩的姓名?这又作何解释呢?恐怕和州城内没有第二个叫子轩的,而且姓名前面还有‘淫贼’二字,想必大家也心知肚明吧!”蔡不凡不阴不阳地说道。
“那也许是有人扮作我的模样去杀了人,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易容术’吗?”子轩心有不甘地辩解说道。
“那又如何?!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莫非在昨晚宴会上是你看上了人家天仙美女并想趁机罢有,无奈却被未婚夫及时赶到抓到把柄。而事情败露你又为了自己的清誉再去杀人灭口,最后伪造现场。不过再精细的伪装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那个又黑又红的血掌印正是第三者在场杀人的证据所在!”刘远阴阳怪气地说,引来大家啧啧称赞。
“你?!”子轩气愤之极,“刘远,枉我把你当兄弟看待,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人!上次怀疑我、攻击我也便罢了,我可以不介意,当作你还小、不懂事;可是这次人命关天,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惹得你现在这样报复我!正如徐将军所说,我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打得出那样力道的掌法?!”
“哎呀,子轩小兄弟所言没错嘛!昨夜他还和师父过招来着,我其实后来没走,一直在偷看——结果子轩小兄弟三招之内就被武将军的竹棍给打趴下了!哈哈哈!子轩,你今后可得好好练功啊!”柳大爷手舞足蹈地说道,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子轩竟无言以对,脸色发红、发烫,既羞愧又感激。
“就是!刘远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肆意诬陷恩公,连作案流程都说得那么详细,莫非你就是那个化装成恩公的第三者?”语琴诘问刘远,刘远怒目圆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诬陷我?!”
子轩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刘远那孱弱的手臂,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小兔崽子,真是不识好歹!你再敢辱骂我未婚妻,我定要拧断你的胳膊!”子轩说到“未婚妻”的时候,一旁语琴含羞带涩地低头笑了。
“哎哟——”刘远挣开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喊道,“还说他没有武功,简直力大如牛——当年身负九牛二虎一龙之力的薛仁贵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原本应该举办的丧事却演变成了无底洞的闹剧。
“诸位乡亲们,各位将士们,你们听我说一句——子轩绝不是坏人,让他杀人恐怕他宁可愿意被别人杀死!起事以来,三州联合、润州大捷、和州解围都有子轩长史的功劳,他们还有要事要做呢,就不留他们了!我们也要料理后事,惩办凶手啊!”
“不行啊,主公!按照子轩所说,功归功,过归过。而且他还背负杀人的嫌疑,岂可轻易纵容?”蔡不凡反驳徐敬晖。
“是啊,主公!小女美貌尚可、多才多艺,经常遭人惦记。如今她却不明不白枉死城隍庙,即便子轩不是真凶也要留下来一起配合调查吧?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宋武振振有词。
“对的!”
“没错,还请主公三思!”
“郎君,犬子平日里安分守己,靠的便是‘世安’二字。这名字里也蕴含了为父为母想让他‘一世平安’的意愿,可是现在他被奸人所害、死不瞑目,难道你要违背民意,一意孤行,放走那个贼人吗?!”徐敬晖夫人徐齐氏怒指子轩,含泪愤愤说道。(注:在古代,出嫁后的女子一般随夫姓,往往在自己的姓氏前面加上丈夫的姓氏。例如,徐敬晖的夫人齐氏便称做“徐齐氏”,后文提到的“宋孙氏”、“刘王氏”也是如此。)
真是三人成虎,子轩莫名其妙地被冤枉了,而且背负的是两条人命,这该有多悲惨啊!天啊,你错堪贤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原本我子轩一世英名,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窦娥”,说不定在梦里就被杀死了,还怎么回去呢?算了,反正义举之事本来就前途渺茫,我原本是为了报仇、报恩才留在这里的,看来我成了大家的累赘、社会的弃儿。罢了罢了,此仇不报也罢,短短数日怎可亲手诛杀欧阳克云、秦箫、上官婉儿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晚晴姐姐、语琴妹纸、晨雨泼妇、师父、阿黄、朔言大哥、姜大哥、阿婆、大力兄弟、骆兄、齐将军、徐将军......你们的恩情,子轩没齿难忘,可是我确实尽力了,恩情也只能报到这一步了,请你们原谅!就算我以后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会常常梦见你们的,到时候再叙叙旧吧!真的再见了,后会有期!
想着想着,子轩颤抖着抬起左手去掏怀里的三生玉,可还未能拿出,便感到心里有一股热流不断翻腾奔涌直至嗓眼,这时倏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子轩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