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回,去一场,转眼之间,已经冬去春来,竟就到了情人节。
生活有时候像是一团麻,既乱又粗糙,不知不觉间时间就代替我们遗忘了很多事,就像此时的我,完全忘记了今天是情人节,虽然是洋人的节日。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情人节也算节日?在我眼中,不放假的都不算节日。有可以陪伴自己的情人明明已经很幸运了,还得寸进尺地想要有一个虚情假意的节日来秀恩爱,这叫没有情人的单身们情何以堪?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乍暖还寒的异乡初春,踏着尚未融化的积雪,仰望着陌生的天空,在这样的日子岂不是更加凄惨悲伤?
下班的晚上,走出人群喧闹的地铁站,天空中飘着若有似无的雪花,暗黄的灯光在空气中闪烁着朦胧的光晕,有种虚假的温暖。
我一步步朝前走着,然后在一块灯光明亮的路牌下,碰到一个年轻的男人。他递给我一枝玫瑰和一个张卡片。我对此感到新鲜和好奇,便接受了。卡片上写着:今晚九点,香樟路89号,知音酒吧,静候您的到来!端正的字迹,我看着看着开心地笑了。转回身,看见那个男人还在给其他路过的女人们发玫瑰花和卡片。他一边与身边的人打招呼,一边看手表,神情略显焦急。我看了看表,八点三十三分,时间差不多了。发完手里最后一枝玫瑰,他挺直了脊背,理了理头发和西装,又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迈步离开了。应该是提前去酒吧等人了吧?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一两个知音呢?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然后默默地祝福他。
第二天,下班,相同的时间,我又遇到了昨天的那个年轻男人。这次是在车上,他坐在我的身边。
原本温暖的身体,被忽然袭来的寒气惊扰,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发现竟然是他。我忽然很想开口跟这个陌生人聊聊天。然后也就真的开口了。“昨天,怎么样?”他听到我的问话,先是惊讶地看向我,然后在看到我的脸的时候又笑了,“原来是你啊!”
这次换到我感到诧异了。“怎么,你见过我?”也许吧,毕竟经常坐同一班车,我心里想。“嗯。”他点头。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笑了。“上次,在公车上,我给你让过座位的。”
我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惊喜,原来是他。“竟然是你啊!”
我只记得在上学的时候,火车上有男生给我让座,可是坐公交车从来都是我给人家让座。我不是老弱病残孕,在那么拥挤的空间里没有人会给我让座,而他是第一个,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所以,我记忆极为深刻。可惜,当时我没有记清他的脸,因为他刻意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他笑着点点头。“那天,总感觉你周围散发着焦躁的低气压,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负面情绪,仿佛能把周围的人扎死,反正……我当时注意了你很久,不过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呢,呵呵。”他爽朗地笑着说,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哈!不对,谢谢哈!”然后,我们都笑了。
原来他上班的公司就在我们公司旁边,他刚刚来到这家企业工作,应该说是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新人,是我的后辈。他经常加班,所以我们才能在如此偶然的时机无比巧合的碰到。
我忽然想起刚刚关心的话题。“昨天,怎么样?”我追问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没有女朋友。”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昨天刚好是情人节。所以,我做了一个极为疯狂的决定。不过,从结果来看还不错,我遇到了十几个漂亮的姑娘,她们也都是单身。嗯,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很丢人,是不是?”他略显尴尬地问。“没有。我觉得你很勇敢!”我坦然地看着他,称赞道。他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眼睛发亮。
“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女朋友……繁华的城市中林立着无数的高楼大厦,却没有一间是属于我的。我知道在这座欲望的都市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在追求着很多东西,同样也渴望爱情。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背井离乡,与家人亲人终年不聚。可是,很多时候我们想要的却没有机会遇到。年轻的我们,其实一无所有,有的就只是自己健康健全的身体和一颗无惧无畏的心!”
我注视着他黑亮的眼睛,禁不住心头一震,对他回以赞许的微笑,没有说话。我把头转向了窗外,看着忽然进入眼帘的茫茫夜色,心生感慨。“对于单身的人来说,情人节,确实是一个太过残忍的节日。”我幽幽说道。
“你也是单身?”他忽然问了一句。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抱歉!那个……”他似乎觉得刚刚的问题有些唐突,所以向我道歉。然后,没再说话了。我又将目光投向了无边的夜色。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没有看我,自顾地问。
“嗯。”我也没有看他,淡淡地答。
“我爸从小就教育我,好男儿,志在四方。等我考上大学的时候,爸爸到火车站送我,他在月台上对我说,‘能出去,就再也别回来了……’我当时没有哭,后来火车开动了,我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了,突然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说着说着有些动情,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不禁感叹,这男人还真是性情中人。
他没有顾及我,继续自顾地说着:“上大学的时候,我的性格比较孤僻,因为是小山沟里长大的,没见过大城市,对新生活很不适应。为了克服这种缺陷,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利用暑假独自一人,骑单车去了西藏。以前,只在地图上看到过的地方,自己能亲眼看看,真是不枉此生。当站在拉萨的蓝天下,仰望着布达拉宫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心中有一种声音告诉我——只要出发,就会到达!”
“只要出发,就会到达!”这八个字,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转过脸,目光炯炯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孩,一时心生敬畏。他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我,我被他炽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遂又转过了头,脑袋靠在车窗上,想着他的话,“只要出发,就会到达”,竟不自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