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的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与其父亲苏穆留书所述一样,有道法一卷以及一套游龙枪法,枪法共十八式,全部印刻在苏白的记忆里。一卷道法,名为《金刚经》,经如其名,意在炼体,可激发调动身体的力量,臻至大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他从小沉浸于武书中,对武道的了解不可谓不深。武道淬体共九重境界,一炼皮,二固筋,三锻骨,四洗髓,五聚血,六养脏,此为淬体前六重境界,意在淬炼身体,增强自身的外部能力,为外门硬功夫。
而超越第六重境界之后,则是为成就先天道体做准备。七生劲,八冲窍,九神变,淬体大成可踏仙。武者一生,最终的目标莫过于踏仙,然而言其容易,但整个楚国都没有人走到那一步,甚至连淬体七重生劲境界都鲜有人达到。
苏白深吸了一口气,钟伯曾教过他淬体之法,奈何淬体产生的变化太大,他心中有担忧,不敢锻炼,到现在也只是淬体三重锻骨境界,而他隐藏得很好,不曾被人发现,只当他是一个普通人。
而另一套游龙枪法十八式,苏白虽没有施展出来,但看其图录,必是绝世武学,否则他父亲苏穆也不可能单凭其中六式便傲视群雄,官拜上将军。
苏白没有急于去修炼,十四年他都熬过来了,早已锻炼出隐忍的心性,自不会在这关键时候露出破绽。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第一缕初阳洒向大地,苏白便睁开了眼睛。醒来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昨天睡得很晚,虽然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可也应该会感到疲倦才对。可他非但没有感觉到疲惫,反而比以前更加有精神。
没有思考太多,苏白如往常一样爬上了屋顶,他极目远眺,更不时盯着淡金初阳观看,锻炼目力。
他刚开始这样训练时,稍微看一会儿就会眼睛酸涩,疼痛,但哪怕眼泪流下他也一直坚持着,如今许多年过去,其目力惊人,不仅看得极远,更带着一股凌厉之芒。
而后他又提枪到院子中晨练,耍的依然是昨晚那一套破风枪法,不过此刻却是拙劣了许多。
苏白一直待在院子里,也不出去,时而发呆,时而爬上屋顶眺望远处,眼中偶尔流露出失落之色。钟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十天后的傍晚,吃过晚饭的苏白和钟伯坐在院子里,和以前一样相互交谈。苏白从小就是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伙伴,为了照顾他,钟伯可谓煞费苦心,不仅要照顾他的日常生活起居,更要时常跟他说说话,使他不至于丧失语言的能力。
“上将军的枪法没有传下来真是可惜啊,不然肯定能让少主你成为一方人杰。”
两人交谈着,钟伯忽然感慨道。
苏白微微一怔,目光变得深邃。钟伯忽然提起他父亲的枪法,让其有些拿不准钟伯的意图。
苏白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怅惘,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一直听钟伯夸赞父亲的枪法,想来肯定不一般,只是我连钟伯教的破风枪法都学不好,即使父亲传下枪法,只怕我也无缘习得。”
钟伯眼神黯淡了一些,露出追忆的神色,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向苏白,问道:“少主,我曾教你淬体之术,不知道如今到了什么程度?”
“钟伯你也知道,我这身体从小就弱,淬体太痛苦,没坚持几天,我就放弃了。”苏白怔怔地看着夜色,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少主!”
钟伯一跺脚,重重地喊了苏白一声,声音拉得老长,带着许多无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这世界充满了危机,到处都是尔虞我诈,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死去,如你这般吃不得苦,怎生有自保的能力?上将军若泉下有知,他怎能瞑目啊?”
苏白一怔,猛地抬头看向钟伯,钟伯的神色悲切,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不像是作假,是真的为苏白担忧。可是这一切与苏白的认知不同,他早已察觉到钟伯的不正常,所以才会连钟伯一起隐瞒,不将真实的自己暴露分毫。可眼前钟伯的所作所为却在颠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钟伯总提起父亲的枪法,而以前也时常有人潜入苏府寻找什么东西,他们虽然谨慎,但我都能发现的事情,钟伯不可能没有发现才对,现在看来,他们寻找的便是父亲留下的游龙枪法,那么钟伯在这中间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苏白思索,头疼不已,原本以为早已看清大部分真相,钟伯现在的表现却让他开始迟疑起来。
“钟伯,你也知道,我不是练武的料,只是想平淡度日罢了。”
苏白想不明白,但也不会因为钟伯的三言两语改变看法,更重要的是苏白很谨慎,因为他赌不起,他深知自己走错一步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黄口小儿,你以为想平静度日便可平静度日吗?世上有太多的无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唯有强者才有生存的权力,等你成为了强者,想平淡便平淡,可眼下还不行。”
“你看地上的蝼蚁,便如你一般,即便本分的平淡生活,也会有人踩上一脚,连任何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钟伯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站了起来,指着苏白呵斥。苏白发呆,在他的记忆中,钟伯一直都是很沉稳的人,面对自己时总是很恭敬,今天竟会如此失态,不再称呼少主,而是……黄口小儿,超乎苏白的想象。更让苏白震动的是钟伯的那些话语,字字珠玑。
对于钟伯的立场,苏白更加难以把握了,迷雾本就重重,如今愈加扑朔迷离。
见苏白沉默,钟伯也冷静下来,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少主,是老奴失礼了,但老奴所言还请你仔细考虑,即便不为了你自己,也请想想死去的上将军,无论外界传言如何,但我绝不相信上将军会叛国通敌。”
钟伯说完,站起来深深看了苏白一眼,叹了口气回了屋子。
夜本就很凉,夜风更是带着一股寒意。苏白坐在院子里却浑然未觉,他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夜空,神色木然。许久后,苏白深吸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呼出。
“蝼蚁吗?我自不甘为蝼蚁,既如此,那便搏一把好了,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这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只要别表现得太惊世骇俗就好。”
苏白心中想着,脸上露出微笑,他的眼眸越发明亮,也起身回了屋子。
钟伯的屋子里,他靠在窗前,看着苏白离开,眼中满是忧虑。
“将军,老奴时日不多了,早晚要随着六个兄弟一起去见您,若您有灵,请一定要保佑少主。”
翌日一早,苏白早早起来,一如既往地耍了一套拙劣枪法,直到大汉淋漓方才停歇。
“钟伯,我想淬体。”当钟伯从屋子里走出来,苏白立马上前说道。
“少主你是认真的?”
钟伯有些诧异的看向苏白,昨天那番话也只是他忽然有感而发,没想到竟然能点醒苏白,倒是出乎意料。
“钟伯,我想了很久,以前不知道努力,的确是我的不对,辜负了您的期望,但是您放心,这一次我定然会努力坚持下来。”苏白想钟伯拜了一拜,说道。他言辞恳切,一副幡然悔悟的模样。
“好,现在知道努力还不晚。”
听到苏白的话语,钟伯高兴得大笑起来,随后跳上屋顶朝四周扫了几眼,又跳了下来对苏白说道:“你跟我来。”
苏白没有多想什么,不再思考钟伯的意图,他只要清楚,眼下钟伯的所作所为,对他有益,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有益。或许钟伯在算计他,但他又何尝不是在算计钟伯呢?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了。想清楚利弊后,苏白不再犹豫,跟上了钟伯。
看着钟伯走去的方向,苏白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但还是跟了上去。此刻钟伯去的正是苏白的屋子方向。苏白心中忐忑,担心钟伯发现了他的秘密,脸上却神色如常。
“千万不要是我的屋子啊!”
苏白在内心祈祷,可就在他的祈求中,钟伯竟直接推开了他的房门,使得他一阵心惊肉跳。苏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
钟伯进到苏白的房间里,按着玄奥的轨迹走着,每走几步就会脚下用力重重踏在石砖上,如此反复许久,踏了足有十几块石砖,在苏白目瞪口呆中,屋子中间的地板竟然缓缓的自行分开,露出一个大通道。
通道内有一条石阶,连接地面之下。
“这,这……”
苏白瞪大了眼睛,看向钟伯,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跟上。”
钟伯看了一眼苏白,对于前者的神色没有丝毫意外,当先一步跨入石阶,几个转弯之后消失不见。
苏白脸上的震惊之色随着消失,随即皱起了眉头。很早以前他就学会了不喜形于色,到了现在,即使内心有再大的波澜,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控制自如。刚才的表情一部分是装的,一部分却是真的。
他在这屋子住了好几天,忽然知道屋子下面还有秘密,的确是好生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