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乌云密布,月亮躲在云层后面不出来,就连星星都看不见。
原先的苏府内,七八个蒙面黑衣人正借着夜色,翻箱倒柜的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他们搜寻得很仔细,哪怕是偏僻的角落也不曾放过。
“头,没有。”
“头,我这边也没有。”
“头,我这也一样。”
……
不多时,黑衣人全都赶到院子中,向着一个负手而立的黑袍男子低头拱手,汇报道。
黑袍男子脸上蒙着黑布,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听着一个个手下的汇报,他的眼神愈加锐利,闪烁着寒光,一股凌厉而狂暴的气势在其周身流转逸散而出,使得他身上黑色长袍无风自动。
其他黑衣人见此,顿时心中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会不会被那个废物带出走了?”
一直站在黑袍男子旁边的另一黑衣人见气氛有些压抑,硬着头皮试探着猜测道。
“不可能,十四年前我亲自带人抄的家,可疑的东西都带了回去,他今天带出去的长枪和灵牌,我们不也曾多次潜进来探查过吗?”
黑袍男子冷声说道,其声音中蕴含的怒意使得身边的几人齐齐颤抖。
“那……”
黑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黑袍男子打住了,“你们继续找,我好不容易才让楚王收回这处宅子,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东西给我找出来。”
“哼!埋了八年的暗线,也是时候让他动一动了,如果再没有任何贡献,留他何用?”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脚尖一点跃上了屋顶,几个腾挪间,消失在夜色中。
……
这里是城郊独立的一处小宅子,宅子很简陋,是钟叔早前就置办为苏白准备好的,似乎他早就料到会被赶出苏府,已然打点好许多事情。
楚国的阶级制度很严苛,居住位置也严格按照等阶来划分,越靠近城池中心,地位越尊高,居住在城郊的大多是地位低下的平民以及一些乞丐,富人和贵族则居住在城中,而城池中心居住的是楚国最尊贵的王室。
一间简陋的屋子里,苏白****上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呼吸均匀,脸色平静,似睡得香甜。
吱呀一声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一道人影自屋中走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白所在屋子前,朝里面看了一会儿,这才放心地腾跃出去。
待人影离去许久后,苏白闭合的眼皮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在黑夜里璀璨如明星。他坐了起来,透过窗户纸向外边的院子看了一眼,取过床头的黑枪抱在身前摩挲,他的脸贴在黑枪上,一片冰凉,露出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
据钟伯说,这杆黑色长枪是苏白父亲苏穆年轻时使用之物,其便是用这杆枪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从一个普通士兵一步步提升,直至官拜上将军。这杆枪也是苏穆唯一留下的东西,是他的遗物,更是苏白对父亲的念想。
“父亲,我虽不曾见过您,但我不信您会叛国,我不知道其中曲折,但总有一天,我要查明真相。”
苏白眼中精光闪现,稚嫩的小脸变得坚毅,他浑身气势一变,再不是之前那个看着瘦弱的少年,而是变成了一头人形野兽。
他跳下床,手中长枪一抖,当即被他舞得虎啸生风,泼水不入,这一手枪法,出神入化,即便是与楚国军中的一些将领相比也不遑多让。
苏白是个很聪敏的孩子,从记事起便开始隐藏自己,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削瘦软弱的少年,没有任何武学天赋,连钟伯传授的枪法基础都学不好。
十四年来,苏白没有伙伴,极少与外人接触,陪伴他的只有苏府的藏书,上至百家典籍,下至武学杂集,府中的书基本被他翻了个遍,特别是一些关于武学的书,苏白更是倒背如流,只是极少实际演练。
在外人看来,他是孤独的,甚至钟伯都时常为他扼腕叹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过得很充实。这样的环境不仅没有将苏白挫败,反而使他愈发坚毅,心性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他常常独自一人发呆,思考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思想越来越清晰。
很久以前他便知道,有一张大网将他笼罩,大到他无法反抗分毫,更有重重迷雾遮住了他的眼,所以他一直藏拙,即便在钟伯面前也如此。以致于许多人都把他当成了废物,苏白也不生气,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只有他不对别人有威胁,别人才不会把他当成威胁清除掉。
苏白此刻耍的正是钟伯教的破风枪法,只不过他现在将这套枪法舞得纯熟,而在钟伯面前则显得拙劣。
另一边,从苏白所在宅子中走出的人影在屋顶上腾挪跳跃,最后来到城郊另一边的一座宅子,他小心的左右看了一遍,这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径直进入了一间屋子。
“你竟敢威胁光儿!”
人影刚推开房门,便听到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眉头一皱,但并不慌乱,关上房门后转过身去,傲然而立,平静回道:“只有如此,才能取得他的信任。”
“八年了,你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提供,我要你何用?”
这是一个黑袍男子,原本他坐在椅子上,此刻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怒声问道。
“我早说过,苏将军去得太突然,没有东西留下,是你不相信,我曾给你提供机会进入苏府搜查,搜不到也怪我吗?”
人影毫不退让,直接出言回击,并不怎么把黑袍男子当回事。
“哼!别忘了你身上的毒,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再给你一年时间,如果再找不到我要的东西,你便等着毒发身亡吧,断魂七绝散的效果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好自为之。”
黑袍男子怒声说完,袖袍一甩,扔出一团黑色东西,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去。人影伸手将那团黑色接过,捏在手里,他想到断魂七绝散那恐怖的效果,身体一颤,最后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声也转身离开了。
简陋屋子里,苏白将黑色长枪舞成片片幻影,风声大作。所幸屋子很空旷,没有什么陈设,否则在他这样凌厉的枪法之下肯定早已损坏。
就在苏白耍得尽兴之时,他的耳朵一动,硬生生止住动作,轻轻将黑枪放回原处,又抓过毛巾随便擦了一把身上的汗,匆忙爬上了床。苏白嘴角抽了抽,竟是手臂不小心被枪尖划破,他来不及处理伤口,只能用手将其按住,然后躺在床上压制呼吸、心跳,使其变得与熟睡无异。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跃入院子,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苏白的屋子前往里看了一眼,又返回了院子另一边的屋子。
直到许久后,苏白确认人影进入屋子,这才猛地睁开眼睛,他偏过脑袋看向床头枪尖还沾着鲜血的黑枪,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就在刚才他被黑枪划破手臂时,明显的感觉到与黑枪似乎产生了某种感应,苏白压下心中的疑惑,扭过头继续平躺着,只是眼睛再没有闭上,他眼眸明亮,在思索。
许久后,苏白蹑手蹑脚地坐了起来。他取过黑枪,毫不犹豫地划开手掌,并将黑枪握在了手中。
异变突起,黑枪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不断吸扯苏白的血液,让他一阵心惊。但他坚持着,没有将黑枪拿开,既然是父亲留下的东西,他相信父亲不会害他。
直到苏白面色苍白,这种掠夺式的吸纳才减缓了一些,然后慢慢消散。而很快,让苏白更加惊悚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黑色长枪泛起一阵白莹莹的淡淡光芒,片刻之后,一股血液又顺着掌心的豁口回到了他的体内,只是这些血液变少了许多。同时,一些奇怪的信息传入苏白的脑中。
“吾乃苏穆,余父母早亡,自幼孤独;尝于隆冬雪夜遇一老翁,翁扑于道,奄奄一息,余负其还家,悉心照料;及年,翁以吾精血为引铸黑枪一杆,赐道法一卷,传游龙枪法十八式,后破空离去,乃悟;辗转经年,余习枪法六式,然资质鲁钝,道法未成;假六式游龙枪法,秀于军中,官拜上将军;今留书传于吾骨血后辈,望好生研习,寻长生大道。”
“父亲!”
苏白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神色惊讶,他虽从未见过父亲,却也知道其名讳。他从小没有体会过父爱,对父亲更是向往,如今突兀得到父亲的留书,让他心中震惊而又伤感。
短暂的失神后,苏白梳理信息,心中愈加震惊。他思绪如电,快速分析,从父亲的留书看出了许多东西,也知晓了一些事情。钟伯时常提起他父亲的枪法,每次都赞不绝口,如今看来确是如此,凭借六式枪法便能一路官拜上将军,的确非同凡响。
要知道,当年的楚国可是一个大国,并不是如今衰落的模样,国中武者众多,想要脱颖而出谈何容易。而楚国衰落的起始,也正是因为十四年前的一场战事,苏白的父亲也与那场战事有关。
“黑枪一杆,应就是这黑色长枪了,至于道法一卷,和游龙枪法十八式……”
苏白沉吟,在脑中搜索,很快,他的脸色连续变化,有些发呆,怔怔出神。
许久后,苏白才从震撼中缓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平静。他眼珠转动,陷入沉思,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明显了,他已看透了许多,即便不全对,估计也八九不离十。苏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眼眸璀璨,握着长枪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