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有余悸地按礼依次散去,先前殿门口流淌着滴落的血迹,也立即有粗使宫人拿着抹布抹去,干净的青瓷砖反射着刺眼的太阳光,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苏皖云冲着阳光微眯了眯眼,挑了一条树荫多的路和沈妍冉结伴而行。
她虽没被吓到,但心中也是一阵凛然,也有些想不明白,贵妃这明明是在置聘常在于死地,而婉昭仪更是辣手摧花,后宫妍丽众多,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新晋的小主若在一开始就没有被皇上翻牌的机会,那么即刻就会被忘在脑后,可是为什么两个高位妃嫔都和一个小小的常在过不去呢,而聘常在又为什么要在这请安的第一天就公然地打贵妃的脸呢,她真的如此愚蠢,还是另有隐情?
沈妍冉本来就是活泼的性子,此时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笑语吟吟地和沈皖云说话,而是忧心忡忡地默然向前走着,苏皖云拍了拍她的肩也没再过问,只以为她年龄小被吓着了。
微风轻拂带来几分凉意,沿途地绕着风景优美的太涟湖,苏皖云和沈妍冉并肩而行,碧荷婷立,鲤鱼嬉戏,景色极为怡人,这时,苏皖云突然看见有一座小楼在波光粼粼之间若隐若现,她疑惑地眺望了一眼,宛秋立刻凑上前说道,“温妃娘娘贪凉,那是皇上特意为温妃娘娘所建造的蓬莱阁,以供她夏日歇息所用。”
蓬莱,苏皖云细细地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轻笑了一声,也不知这名字是温妃取的,还是皇上取的,蓬莱是那与世无争远离世俗的人间仙境,温妃娘娘难道还想在肮脏的后宫之中寻得一处清净之地吗,只可惜哪会有什么安稳的地方,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奢想罢了。
“温妃娘娘真是深受盛宠,蓬莱阁真是恍若仙境,”苏皖云用手悄悄勾了勾宛秋的手心,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然后眼里露出向往之色说道,她放佛着了魔似的想要走近一步看得更真切点,这时脚却被湖旁的小石子一伴,踉跄了一步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入水里,宛秋正疑惑着,突然被苏皖云这一举动吓到,刚想去拉住她,却被苏皖云一个眼神滞了滞,呆愣了一会,才尖声慌张地叫了起来,“快来人啊,小主落水啦。”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沈妍冉和含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吓得呆住了,看着苏皖云在湖中不停地挣扎,头脑一下有些发愣,直到听到宛秋慌乱地尖叫,二人才回过神来。宛秋一边迅急地脱掉了身上的外衣,一边快速地吩咐道,“含玉,你快去找湖边的侍卫,妍冉小主,请去扶桃阁寻雁露,并拿些衣裳过来。”说着想也没想地就往水里跳了下去,含玉听到后也来不及思考便拔腿朝着湖边一边跑着喊着一边喊着侍卫,而沈妍冉一愣也马上找了恢复了神智,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向旁边呆立的侍女喝道,“还不快去寻雁露姐姐,你拿着我的手令,快去请太医。”
初春的湖水还带着刺骨地寒意,大口大口的水汹涌地惯入苏皖云的喉咙中,她四肢僵硬着想要挣扎一下,却顷刻没有了力气。真难受啊,苏皖云苦笑着感叹了一句,怎么忘记了,自从前世死于溺水之后,她就不会游泳了。她努力扭头看着岸边,看见宛秋干脆利落的跳水动作还有心赞叹了一句“好身手”,意识逐渐模糊,身子不断地下沉,直到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腰身,苏皖云才心神一松,放心地晕了过去。
恍惚间,她听见内室里来来去去匆忙的脚步声,一双柔软的手不停地为她换着额头上烫热的帕子,嘴里被筷子强行撬开灌入各种苦涩的药汁。苏皖云的耳朵隐隐作响,一个担忧的声音不停地吩咐着什么,终于她嘤咛一声,幽幽睁开了眼睛。
“小主,”雁露看着她醒来惊喜地唤道,手一抹微红的眼睛,砰地一声将汤碗放在床榻旁地茶几上,重重地擦了擦眼,看也不看苏皖云就掀帘出去了。
“雁露,”苏皖云唤了一声,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宛秋听见声响急忙掀了帘子进来,看着苏皖云也深深叹了口气,接过茶几上的汤碗。
“小主你何苦呢,还故意往水里载,要是奴婢来不及救你那如何是好,”宛秋舀了一勺轻轻吹温了微烫的药汤,满脸不赞同地说道。
“真苦,”苏皖云看着那又黑又涩的汤汁,忍不住皱了皱眉。
“下次再这样,宛秋你就任她在水里扑腾一会,哼,反正我看小姐是一点都不怕苦,一心就喜欢往湖里跳,之前是这样,现在又是,反正是扔下我这孤苦伶仃的不管了。”雁露很是怒气冲冲地唠叨着,连家里用的旧词都说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叠腌了蜜的梅饯翻起门帘进了来,苏皖云乖乖地就着宛秋的手喝完了药,眼睛清亮,笑眯眯地看着雁露,“雁露生气啦。”
“奴婢哪敢生小姐的气。”雁露又是担忧又是生气地说,她往着苏皖云嘴里喂了一颗蜜饯,嘴里叨念着,“那次小姐落水差点醒不过来,奴婢吓得连魂都没了,这次小姐要是再出事,奴婢干脆一扭头就随着老祖宗去了。”
真正的苏皖云五岁时落水,而她正是那次落水时穿过来的,酸甜的梅汁和蜜绕着味津化了开来,“好甜呀,“苏皖云舒畅地轻哼了一句,“雁露不生气嘛,”她微微依着雁露的手臂,头轻蹭着撒娇,一袭青丝顺着她精致的脸庞服帖地垂下,一双水眸眼波盈盈望着雁露,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看着这样的美人,雁露就是再大的气也瞬间消了,只好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苏皖云见状,冲她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宛秋,“宛秋,太医怎么说?”
“小主落水受凉,退了烧就没事了。”宛秋拿着手背温了温苏皖云的额头,发觉不烫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询问什么,苏皖云就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她别出声,然后用手指了指窗。宛秋过去紧闭了窗户,这才回到床榻旁,苏皖云扬着脸轻笑道,“宛秋,你让禄元去报了内务府,说我身体不适,受惊过度,需要养病。”
“奴婢知道了,可是小主,您为何要故意落水?”
“这新近的秀女不仅貌美非常还是权贵之后,贵妃心里防着捧着,定是头等大事,父亲刚回建安,无论是哪一派都对父亲还不了解,这时候我进宫,无论是皇上还是贵妃,都必显亲近拉拢之意,说不好,我便是这侍寝的第一人”说着,苏皖云叹了口气,“可我若第一个侍寝,绝对是众妃眼中钉肉中刺,本就根基不稳,哪里站立地住,只怕是只能依靠皇上。可我在后宫的立场就是父亲的立场,旁人哪会想那么多呢,只以为父亲已经表明态度,投向皇上了。”
“小姐,真是委屈你了,”雁露心疼地拿着汗巾为苏皖云擦去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她轻叹了一声,她家小姐还这么小,就要为这些事担忧了。
“我不管旁人怎么想的,总之以后这种事小主万万是不能再做了,就算是避宠也有千千万万策,为何非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小主心里不知吗,您若是出了点什么事,让大人怎么放心地下,”宛秋虽然厉声说道,但眼中的温暖和关切却让苏皖云心里如三月春风拂过,她忍不住露出一弯微笑,柔声说,“我知道啦,再不会这样了。”
只是苏皖云心里却叹了一口气,这些都不过托词而已,她抚了抚胸前的玉坠,真正的理由,不过是因为这块玉坠指向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