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看着屹立的金色“洪”字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虽然他的心中还有很沉重的负担,但总算是减少了一些。他没有做多余的事情,他只是做一个吉祥物,对每一个来往的士兵做出鼓励,然后便是听从石达开的安排了。他突然有些孩子气地摇了摇旗杆,然后又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太平军并没有准备在这个地方常驻,毕竟再怎么这个地方都是清军让给他们的,哪怕没有什么陷阱,清军起码都能知道这个地方的位置。石达开虽然没有读过兵书,或者是三国演义,他甚至以前都完全不识字,但他还是用自己的经验做出了决定——扎稻草人。
他这么做也只是有备无患,谁也不能确定这个空空荡荡的营地不会待会儿就有大批的清军来袭击。石达开没有期盼用这个拙劣的技巧骗过清军的最高统帅曾国潘,他只是习惯性地不放过一切可能性。做完这些事之后——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太平军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在周围扎营,只在这个军营里留下了无数个火把,稻草人以及一面镶着金边的“洪”字大旗。
石达开的扎营也不是说胡乱把帐篷给放下就了事了的,他还是有着更为深层的战术考虑。不说帐篷的排布,部队之间的互相支援,光说他扎营的位置也是大有讲究——既可以防备外来攻击,又隐隐约约地把那个废弃的清军营帐给围成了一个圈,除非清军来的实在太多,否则太平军可以把那些胆敢前来偷袭的清军一网打尽,来个瓮中捉鳖。洪秀全和石达开分别驻守在营帐圈的最北面和最南面,这也是石达开的主意,这样哪怕是两支部队的联系被切断,那也会有一个主心骨,不会立即崩溃。当然,这也是最坏的打算,如果部队真正地被打散,那分出来的独立小队绝对不止两百支,这些部队,绝大多数是无人指挥的,石达开的战略,只是试图在被完全击败时挽救最后一点点部队的安排而已,虽然这不会有什么用,兵败如山倒,那一丁点的兵力没有半点用处。
洪秀全独自坐在军营里,却感到无法安心——没有人帮助他,只有他自己能够救自己。石达开提出这个建议时他有些想反对,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对,便只是茫然地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而他的手下,却期待着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副行尸走肉,甚至对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感觉,只是木然地走到那些急不可耐的士兵们面前,然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站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必须说话了,但他的脑袋里依旧是一团浆糊。他作为政治家的天赋让他有能力把鼓动人心的话给脱口而出,但这次他真的不能,他支吾地说出了他最为简短的讲演:“不胜,就死。”望着台下或是面容坚毅,或是脸色茫然地士兵们,洪秀全有些手足无措,这也是他这一生里第二次在这种场合手足无措,第一次是出现在他的第一个讲演上。他本来还想用身上的佩剑一剑削飞眼前桌子的一角,也不知道这个桌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做出这个动作,相对于面容坚毅,令行禁止,冷静铁血的将军,他会表现得更像一个第一次学唱戏的学徒,还是那种没出师的。想到唱戏,他突然心有所感,看向了自己的衣襟——他看不到什么,但他知道那里有一个面具,一个蓝色的戏曲面具,是他隐藏身份时用的。在这种场合,他本来不应该走神的,但他却心无旁骛地走了下去,信马由缰地让思维在四处游荡。而他自己,却已经有些摇晃地走下了演讲台。
他虽然对于最终的胜利没有多大的期盼,但他还是勉强地完成了他的既定目标,也就是忽悠着士兵们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毫无疑问,洪秀全是一名合格的神棍,不单单是在忽悠人的技术上,同时还有一个原因——一名合格的神棍,应该在神自己都找不到路的时候让信徒跟着他走。洪秀全忘了他到底从哪里听来这句话的,不过应该是从无神论兴起的地方来的——那些有神论者,可不会这么编排自己信仰的神。洪秀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便仔仔细细思考着说这句话的人的名字,但他失败了,只想出了一个叮·什么什么娜·当。而在思考中,洪秀全已经睡去了,他的潜意识还是相信着他的手下们的,只是他习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在睡着前的一刻,他的嘴角拉起一个不大的弧度。
而满清的咸丰帝,虽说看起来好像胜利在望,但起码从现在来看,他可比洪秀全难过。摊子大是好事,说明他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摊子大也是一件坏事,尤其当这个摊子还是一副谁都不想接收的烂摊子的时候,那接受它的人,压力一定是无比的大。咸丰帝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而且看起来他明天也是准备继续这个势头。这也不是他的错——偌大一个帝国,他到底应该交给谁来处理呢?汉族的首先不行,不说有没有能力,有没有野心,就光是那些满族贵族的反对就让他吃不消了。那又任命谁呢,那些所谓的皇族内阁?咸丰是一个好皇帝,或者说一个还不算坏的皇帝,他起码能看得出,哪几个所谓的什么内阁“大学士”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家伙,纯粹就是为了限制汉臣的权力而设置的。
“呵……”咸丰帝自嘲地笑了一声,想当年,他还是颇为得意地挑选了这些草包作为皇族内阁的成员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们的谋反,结果现在事情来了,一个可以承担大任的都没有。“汉人汉人汉人,怎么全都是些汉人!”咸丰帝皱着眉头,内心很是气愤,毕竟任谁都不会对几天几夜不睡觉感到愉快。
当然,这些满人贵族基本都是些没用的家伙的原因也只能牵扯到咸丰帝的老爹,爷爷,或者是曾祖父。他们都把满人当成珍稀动物似的养着,谁还会去好好努力考取功名,就算有这样的,也大多在周围同伴嘲讽的眼神中放弃了。而且除了这一点,汉人庞大的人口基数也确定了里面出现的人才数量多余其他任何一个少数民族。更要命的是,他现在需要熬夜处理的这些任务,甚至都不是全部,他的精力有限,怎么都需要和那些大臣分分权。虽然有一些死死抓住权力不放手的君主,但他们基本上都死翘翘了,要么是自己熬夜累死,要么就是被手下人给造反杀死。这其实从另一个视角似乎还比较好理解——别人跟你一起干是为了功名利禄还有衣锦还乡,结果你这下子把他的权力拿走,当个空架子,或者被你直接赶回老家,再忠厚老实的人都会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