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但碍于洪秀全的天王身份,没有将他的想法说出口。太平天国的人才稀少,可能将领稍微多点儿,但行政人才就那么两个半——洪仁轩,萧朝贵,还有个半懂不懂的洪秀全。石达开不了解这些,也不想了解——他只需要了解怎么打仗就是了。洪秀全对王健也没有太大的关注,毕竟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军官,而太平天国不需要军官。行政比打仗更为复杂,除非受到教育,或者天赋异禀的人才可以做到。军队依旧在行进,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士兵们没有尝试着去把自己的脚步声给放轻,而是拼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战场。
石达开不打算跟洪秀全谈政治不代表他不准备跟洪秀全讲军事,他也不奢望洪秀全能够理解他的战术部署,只是希望到时候洪秀全不要在那里南辕北辙,和石达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的。“今晚我们将于丑时一刻到丑时三刻之间抵达敌军营帐。”石达开指着一张粗糙的地图讲道,这张地图已经破败不堪,几乎完全褪色,上面还有几个洞,整体满是褶皱,幸好不影响使用。洪秀全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不会的东西就不要乱插手,比起石达开的军事战术,他反而对面前这副地图更加感兴趣。洪秀全趁着石达开说话间的空隙,心里默默地想着:“嗯,这地图显然是个军事地图。”这不难得知,上面的营帐,城池图案虽然有些暗淡,但依旧很明显,除非是瞎子,否则都应该能看见。中国的地图上的标识没有什么统一的符号,通常是用一个差不多的形状来指代一个地貌——比如三角形或者M形指代山,长方形或者是一个城墙的图形指代城市,诸如此类。洪秀全看地图看得多了,尤其是那些那稀奇古怪的地图,他以前看得更是多。
按理说这些标识再怎么都是一个区域的象形图案,总不至于太难辨认,但洪秀全虽然把这些图形看得分明,但这些图片的意思他却一窍不通,一筹莫展。上面的箭头还比较好认,但这明显不是这次军事行动的计划——他已经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箭头,指向的目标是香港。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标在地图的左下方似乎有一个对照表,但后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语言做的注释,反正洪秀全看不懂。
“这地图哪里来的?”洪秀全有些好奇。石达开也没因为洪秀全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而不爽,反正时间还足够,他们起码还要行军半个时辰。他稍微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然后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说道:“英什么什么玩意儿那里来的。”洪秀全本身也对这地图是哪国产的不感兴趣——反正不是中国产的。洪秀全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这地图,你怎么看懂的?”洪秀全说这话时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疑惑之色,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危急关头没准备假装高深莫测。石达开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洪秀全会问这个,但还是很快地答道:“我看不懂呀。”
他又用手指了指这个地图,说道:“这里面的标识基本上都是以前的炮台,全都被英国人给炸了。”他这时倒是想起来到底是哪国人了。而且他还真没有偷懒,北方的一个被炸掉的炮台他都有了解。他似乎是觉得他偏题了,便把这感觉都要化为灰烬了的地图理平,继续讲解起来。他讲的倒不是这一晚上的战斗,就这么小个地方,没什么好讲的。洪秀全看着这全中国的地图,一边听着石达开对于清军援军的分析,一边暗暗心惊,“恐怕在这里住了几百年的满清都画不出这样详细的地图。”
洪秀全本来还打算问既然石达开看不懂这个地图上的军事符号,那他还怎么使用它。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种想法的愚蠢——这就是个地图,上面的军事符号看不懂那不看不就得了,为什么这么纠结。洪秀全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暗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而把正在闷头讲战略的石达开给吓了一跳,不过当他看到洪秀全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发神经时,便也没管那么多,继续埋着头讲着他的计划。
洪秀全没有听懂,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奢望他能够听懂。但和以往装作自己听懂了以表示自己无所不能不同,他在不懂的地方开始虚心提问了——虽然可能还是不明白,但总算没有装模作样了。石达开相对于洪秀全反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说有什么心事,而是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可能再次发生的敌袭上。两人都很清楚,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再怎么幸运,哪怕位置没有暴露,他们的行动肯定是已经被对方知晓了的。洪秀全不了解军事,但对于情报,政治等等还是略通一二的,所以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对面的守将就是个草包。
眼看就要到了,石达开也开始说些关于这次战斗的事了。他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一带的守将罗天匪就是个靠钱当上官的主儿,一向胆小怯懦,怎么这次不但不带头逃跑,还派出了一支部队来阻击我们?”他这名字能够当上官也算是个奇迹了。洪秀全问道:“他们上面或许下了死命令,临阵脱逃者,杀无赦!这样他就不得不拼死一搏了。”石达开摇了摇头,笑道:“这样他可能就不会逃跑了,但他这人惜命的很,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投降,要么抗命逃跑,最次也会把所有部队放在一起好保他的命。”他们叫来亲兵,让他们通知部队保持谨慎。
现在在他们身边的部队只有将近两万人,其他的部队都分散到周围去了,毕竟这样一个小地方用不着也容不下整整十万大军。洪秀全借着依稀的月光看见了前方飘飞的“左”字大旗。他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当初真是蠢,有人才还被我逼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是真聪明了还是自作聪明。”石达开则是跳下车去,一挥手,然后便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一时间杀声震天,听得洪秀全直抚额——这不是在告诉敌人他们在这里么?与太平军的杀声大起截然相反的是,对方的营帐里一片平静,没有一个人冲出来。
石达开第一个冲进了军营,看到了很多的粮草依旧存放在仓库里,但本身应该有人的军营里却是空空荡荡的。他并不慌张,另外八万人还在四周游荡,就算这支清军打算把洪秀全的两万人包围整个囫囵吃下,也要考虑自己会不会被来个反包围。他只是暗自奇怪,这里的将领不应该如此有胆魄。突然他听到洪秀全的一阵笑声,“哈哈,这怂包不战而逃了,连军粮都给我们当了赠品。”石达开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不禁骂自己死脑筋。
士兵们砍下代表着左宗棠的“左”字金色旗,插上代表太平天国的“洪”字旗,也是金色的,就是在天京展示的那面,四个角上还有不同的图案,标志着太平天国对这个地区的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