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几人都完全没有休息,但太平天国的诸王在第二天依旧没有产生一丁点的疲态,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冯云山领七万兵马,而韦昌辉嗜杀,便和萧朝贵共同领一队兵马,共有八万人免得到时候他杀心大起坏了大事。而且洪秀全也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争权夺利——他就不信这两个家伙大敌当前还打得起来。最后最大也是最精锐的部队,包含了太平天国基本上四分之三的老兵,总兵力为十万,然而实际战斗力比之前那两支部队加起来还要强大,由洪秀全和石达开领军。虽说名义上洪秀全才是主帅,但他已经把指挥权下放到真正懂得怎么打仗的人,石达开手中了。
除去这二十五万相对精锐的部队,防线上还有将近五万部队维持着这道脆弱的防线,几乎全是老弱残兵,或者是刚刚从民间招募而来的新兵。而在太平天国全境的各大城市中,驻守着总共三万守军——其实就是充个门面,而且其中一半还是从民间拉过来的壮丁,比之前那些人更加不堪,连最基本的训练都没有。这样的部队,在野战中就是帮倒忙,让他们驻守在城市中的原因之一就是让他们加紧训练,在以后可能可以作为预备队加入战场。
但除了这些准备之外,洪秀全没有准备任何预备队,守卫防线的部队也只是为了防备清军从另外几个方面的反扑。洪秀全站在将要出征对军队面前,还和以前一样令人畏惧,但却少了一分跋扈,沉淀成了一分威仪。他没有做那些无谓的演讲——无畏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无畏的,而怯懦的人在什么时候都是怯懦的。整整二十五万大军,在后面的人都听不清洪秀全在说什么,甚至有些士兵连洪秀全都看不到,但他们都知道洪秀全唯一说出的四个字,“全军出征。”洪秀全说道,声音并不大,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吼叫台下的二十五万大军都不可能听到。然后他便缓慢地走下了点将台,走到属于他的部队。他走得很慢很慢,目光扫过所有他能看到的人的脸——不论是士官,民壮,将军,六官丞相或者是最为普通的士兵。他又开口道:“今…”然后又打断了自己的话头,转而在心中说道:“今日一别,望诸君珍重。”他不禁哑然失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加快步伐与他所属的大军融为一体。他嘴里还嘟囔着:“这是怎么了,这么酸溜溜的。”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倒也没人听见。
洪仁轩留在了防线上,这里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主持大局——在西南北天翼诸王都不在时,洪仁轩是最好的选择,再怎么他还有一个王爷的头衔。当然,和洪秀全一样,他并不需要实质上地做些什么,只是当一个吉祥物罢了,同时压制一下一些蠢蠢欲动的人。虽然,在这种要紧的关头,也不会有什么人搞些什么阴谋。
洪仁轩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出他的能力并不代表他没有能力,只是他不习惯独当一面而已。他或许在军事方面就是个白痴,或许在政治方面上也是,但他在人员安排与分配上的能力确是很强的,起码比洪秀全强,也比大部分的所谓知识分子强得多——毕竟科举又不考这些,那还学这些“奇门异术”干什么呢?实际上这个“奇门异术”得到的待遇还是相对不错的了。比如说搞什么工业,铁路什么的,直接被一些朝堂上迂腐的大臣抨击为“妖门邪法”,或者说是“邪魔外道”,“亵渎祖宗神灵”。言归正传,洪仁轩知道自己地长处与短处,便也不对军事安排做什么计较,只是把目光专注在一件事上——后勤,他们从后方得到的后勤还有发给出征大军的补给。
洪秀全又一次走在了出征的路上,但这一次却没有萧朝贵,冯云山还有韦昌辉了。双方的阵地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太远,也就是两天的行军路程,中间的区域则是两方交战的地方——虽然这交战的地方有点大,但这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遭遇突然袭击时的反应时间。所以说,这中间的两天路程,其实算是两方默认的一个缓冲区。他转头望向身旁的石达开,想和他说两句话以缓解内心的紧张与…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但当他看到石达开的时候,他却不禁苦笑一声,之前在士兵面前还显得精神抖擞的石达开不知何时都已经睡着了。
其实前一天一夜没睡洪秀全也有些吃不消了——虽然一开始还没有觉得,但一看到石达开都已经睡熟了,也觉得有一丝倦意,而且越来越浓烈。洪秀全控制住自己闭上眼睛的欲望,转而向四周望去,尝试着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石达开现在睡着了,如果遇到敌袭,洪秀全需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他的尝试没有奏效,毕竟这个封闭式的马车里没有什么可以看的——这属于作战的马车,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装饰。虽然本来工匠是准备安装的,但却被洪秀全和石达开一口回绝了,兵贵神速,哪来的这么多时间来浪费。但这次洪秀全似乎失算了,因为他找不到足够的对象来集中精神。他在半梦半醒之中坚持了不知道多久,然后便失去了时间感,沉沉地睡着了。
洪秀全的直觉一向十分准确,这帮助他避开了很多灾祸。
洪秀全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红——不是鲜血的颜色,而是火焰,一种诡异的液态火焰。洪秀全还稍微有些迷糊,但还是下意识地向前方走去。然后他又抬起头,看到了黄龙旗,诡异的在火焰中飘飞,没有一丁点烧灼的痕迹。更为诡异的是,这不是一面黄龙旗,而是不知道多少面,铺满了洪秀全的整个视野,也不知道是原本就在那里还是突然出现的。可能是在梦中的缘故,洪秀全对眼前诡异的形象没有半点恐惧,只是有一种从心中泛起的强烈不安。
洪秀全迷迷糊糊地继续向前走去,在他眼前的是不断翻腾的火焰还有一直在飞舞的黄龙旗,如果不是在梦中,他可能早就看得头晕眼花了。但就在他的脚即将踏入那火焰中的一刹那,那一面由无数的黄龙旗交织而成的玩意儿从平铺瞬间转为了树立,占据了洪秀全的全部视野,然后向他扑过来,铺天盖地地扑过来。
洪秀全从梦中惊醒,外面的天色已晚,他的身上满是冷汗。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睡意。他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石达开,见他还在睡觉,洪秀全没有把他弄醒——虽然他想分享之前他的梦境,但这总归是一个梦,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