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闵王尝到了逃亡的滋味。
吃不好,睡不好,担惊受怕。
难得做个梦,梦的都是被人追杀。
齐闵王瘦了一大圈,死胖子瘦出腰来了。
经过一个月的跋涉,一行人来到了卫国。
卫国在卫武公时一度强盛,为诸侯首领之一。
卫国由于内乱频繁而衰弱,被狄人所破,荒淫奢侈的喜欢宠幸鹤的卫懿公被狄人所杀,卫也失国,仅剩五千遗民。在宋国、郑国等几个麻雀国的资助下寄居于麻雀类的曹国。
他的运气来源于一只狼想要做带头大哥,这只狼就是齐国。
依赖齐桓公的援助,迁卫于楚丘,重新建国,方才得以续存,从此沦为小麻雀国,对大国摇尾乞怜,苟延残喘。
夹在赵、魏、齐、楚之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到了成侯时期,因为国势不如诸侯,于是贬号为侯;到了嗣君时期,卫国只剩下濮阳,而卫侯贬号为君。
现在的君主就是把卫国贬成孙子的卫嗣君。
卫嗣君执政的时候,有个罪犯胥靡逃到魏国,卫国想用百金把他赎回来审判,魏国不同意。
于是卫君想用左氏城邑换回胥靡。
大臣们都劝告说:“用这样价值不菲的土地,去换回一个小小的罪犯,恐怕不合适吧?”
卫君说:“治,无所谓小国;乱,无所谓大国。用教化来引导百姓,即使是三百户人家的城邑也能治理好;如果百姓不讲廉耻礼仪,即使有十座左氏城池,那又有什么用呢?”
卫嗣君教化百姓竭尽全力,处理国政就“呵呵”了。
齐闵王是不把别的国君当人看,寻找一切机会欺负别人。。
卫嗣君是求别的国君别把自己当人,求别人可怜他,别欺负他。
听闻齐闵王来,卫嗣君在郊外称臣迎接,还亲自。
齐闵王本来当自己是丧家之犬,看到卫嗣君这副熊样儿立马变成了人。
大齐君王的感觉又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世上这等犬牙,我等迟早还是狼尊。
上车辇时居然高傲的扶着卫嗣君的手,当卫嗣君是自己的奴才了。
“父王,我们寄身于卫,不可无理。”太子法章看不过去,道。
“当初若不是齐桓公,哪有现在的卫国。这是卫侯该有的礼数。”夷维谄媚笑道。
齐闵王也跟着笑道:“他就一奴才。”
公子法章欲言,终是咽了回去。
说也无用,不如不说,心思留着设法找到王兄。如今能救齐国的,只有王兄。
王兄,你在哪里?
卫嗣君尴尬的谄媚的陪笑。
齐闵王说他是奴才,立马做出奴才的样子。
卫国大臣面红耳赤。
适当妥协是智者,一味妥协是懦夫。
卫嗣君还要当极品懦夫。
卫嗣君把正殿让给齐闵王居住。
齐闵王当自己的爷,对卫嗣君指手画脚,卫国大臣就看到卫嗣君本来奔去,忙东忙西。
一只手抓住了卫嗣君,卫嗣君抬眸,是自己的儿子公子忧。
“丧家之犬,待如上宾,你让卫国的颜面何存?”公子忧愤怒道。
卫嗣君陪笑。
大国作威作福,才有颜面;小国在夹缝中生存,随时可能覆灭,说什么自尊,谈什么颜面!
颜面是别人给的。
卫国哪有颜面?
卫嗣君要卫国存在。
有没有颜面不重要。
“如果秦得知,又作何想?如果魏国得知,又做何想?”公子忧见颜面摆不到台面,只好改说利害。
一个智慧通天的人,智慧用在劝说父亲不当奴才上,公子忧感到无尽的悲哀。
来世不要生在小国,生在小国,不要学人忧国忧民。
卫嗣君立即惶恐,惶恐,非常惶恐。
秦国强大。
卫国是魏国的附庸。
“父君,此事你别管,孩儿自有安排。”公子忧道。
放眼周围,别国的主子都称“大王”,父亲只能称“君上”。公子忧一口闷气团在心里。
卫嗣君有些不安,还是点头。
齐闵王在卫嗣君的宫殿美美的睡上一觉,还宠幸了青羽一回。
夷维进来报,他们的辎重没有了。
“让姬老儿来见本王。”齐闵王大怒,当这里是齐国宫殿了。
卫嗣君不见。
“让姬老儿速来见本王。”
还是没有动静。
齐闵王吼半天,没动静,自己也无趣,生气去了。
“早膳呢?”夷维对卫人吼。
侍卫装死。
夷维拔剑:“杀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
侍卫亦拔剑,怒目而视,夷维吓得立马把剑扔了。
没有办法,齐闵王在卫君宫殿的果盘中抓二个果子吃了。
一天没吃,齐闵王饿得头昏眼花;臣下饿得哭爹喊妈。
夜幕降临,外面一片喧哗。
“大王,卫人要反,还是另寻出处。”
公子忧让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齐闵王怎么会听不到?
恐怖战胜饥饿,齐闵王带着夷维等人就逃了。
非是公子忧不想杀掉这老货,而是齐王死在齐国,恐落人口舌,引来祸端。
齐闵王连儿子都不要了。
被他扔下的还有一个少年,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居然名满天下,名垂青史。
公子可没亏待公子法章,住好,吃好,喝好,太子法章一觉醒来,父王等人皆不见了,正不知所措,公子忧向他招手。
公子忧身边站着开福。
“跟着你父王,迟早走向死路,去找你王兄。”公子忧道。
“安平君在诸城可安好?”开福低声问。
“齐国将完,安平君如何安好?”公子忧长叹了一口气。
公子法章眼中噙满泪水,终于憋了回去,他记得王兄的话:“大齐在流血,你有什么资格哭。”
话语还在耳边萦绕,齐国已经血流成河,几近干涸。
还记得牵着王兄的手,幸福的走在临淄在土地上,如今生死未卜。
公子忧塞给太子法章一个包裹:“这里足够你们路上花费的,告诉你王兄,如果需要,过来找我,我可以保你们一时无忧。”
太子法章点头。
人瘦逃得快,齐闵王等很快逃到鲁国边关,关吏向鲁君报告。鲁君派使者出城迎接。
这一次齐闵王学乖了,不说话了,让夷维去说。
谁知道夷维是齐闵王附体?
夷维上前,端出大国臣子的架子问:“鲁君怎样招待我们国君啊!”
鲁国使者恭敬回答道:“用牛、羊、猪各十头招待大王。”
夷维哼了一声,傲慢道:“我们齐王是天子。天子巡狩,诸侯百官都应该早晚在堂上侍候天子吃饭,等天子吃完才回去,难道用牛、羊、猪各十头的礼节就行了吗?”
鲁国使者冷了脸:“此事臣下做不了主,容臣下与君上商议。”
使者回去就不回来了。
齐闵王硬着头皮来到鲁国城门下。
鲁国城门关闭,拒不接纳。
夷维上前踢门,城楼上士兵弯弓搭箭,夷维抱头而逃。
齐闵王又到邹国,赶上邹君刚死,这一次齐闵王学乖了,要去吊唁。
夷维又不知死活的摆谱说:“天子凭吊别人,主人一定要背对殡棺,立在西阶之上,面向北哭,天子站在东面台阶上,面向南凭吊。”
夷维说完,一副见多识广的得意样子。
邹国人回答:“我们是小国,不敢麻烦天子吊唁。”
齐闵王傻眼了。
魏国,太子悼别院,琴声悠悠,琴声忧忧,瑶琴一边抚琴一边落泪。
玉容瘦,梨花雨,人心碎。
因为太痛苦,瑶琴第一次没有注意到太子悼就在她身后,太子悼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身在大秦王宫,阴谋重重,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
心要狠,手要辣,才是正道。
太子悼早已经忘了怎样落泪。
如今,他体尝到了。这些许因情而闪的泪光,让他感受到了人生的饱满。
“叽……”一声响,琴弦断裂,弓弦抽在瑶琴的手指上,一缕鲜血滴流淌在瑶琴玉白的手面,铺开一朵凄凉的血花。
弦琴断,音信绝。
难道他已经不在这世上?
瑶琴失声痛哭,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湿了衣襟,悲伤了整个别院。
美人无数泪,一滴不是为自己流。
太子悼快步上前,抓住瑶琴,让她面对自己,眼带着愤怒,痛苦的愤怒,心疼的愤怒:“瑶琴,我要怎样做,才让你忘了他。”
“他在我心里,我死,才能忘。”瑶琴声音暗哑。
“他有什么好?只是一个废太子,劝不了齐王,挽不回齐灭。大兵压境,还不是做一只丧家之犬。”太子悼快出离愤怒了,那个废太子再好,能好过他去,论地位,他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家秦国的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业,做秦王的;论武功,他可是凌云阁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论相貌,他五官端正,丰神俊朗,那太子长得太过阴柔,穿上女装就是一个女人。
他凭什么得到天下第一美女的心,让他瞧着美人干瞪眼,吃不着。
“他是英雄。”瑶琴止住泪,眸光盯着太子悼,语气坚毅。
“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他算什么英雄?”
“世上论评,他所重的只是我瑶琴的论说,瑶琴说他是英雄,他便满足。旁人言语,分毫进不了他的心里去。”
太子悼气结,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女子说话这么噎人。
太子悼气得好久说不出话来。
“他死了呢?”太子悼高声道,一改湿润如玉的大国太子模样,全然成了吃醋吃得快要撑爆的毛头小子。
瑶琴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悼。
身子直往后退。
“不到一个月,乐毅便攻下临淄,如今已经攻到诸城。你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投降。你更明白,他身为齐王的儿子,降与不降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瑶琴的目光迟缓的落在断弦琴上,轻声呢喃:“弦琴断,音信绝。”
瑶琴居然没哭。
女人本弱,依强者生存,那个废太子死了,她所依靠的当然只有他太子悼了。
女人,他见得多了。最爱的人死了,哭得死去活来,过不了多久,又转投别的男人的怀抱,还能爱得死去活来。
瑶琴再美,终究是个女人。不能独存。
“我会对你百倍好。”
太子悼欲要拥抱她,瑶琴却是闪身躲过,太子悼听到瑶琴轻语:“这样也好。”
太子悼蒙了。
这话哪像是从瑶琴嘴里说出来的。
好久,他听得瑶琴悠悠道:“如此,他不会心忧国土沦陷,他不会心伤百姓受难,他不会担心兄弟安危,他不会牵挂瑶琴死活……他的心中装的东西太多太多,我经常害怕他不堪这重负,倒在瑶琴面前;我经常害怕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如今瑶琴再不用怕了。真好!”
太子悼震惊,继而失落,痛苦,此生此世,瑶琴的心永远不可能属于他。
找一个女人很容易,找一个掏心掏肺爱你的女人很难。
“瑶琴不要他权倾朝野,瑶琴不要他富贵通天,瑶琴所求只是相依相守。许不了今生,请许来世。”
太子悼心感不妙。
瑶琴突然转身,太子悼听得“扑”一声闷响,那是锐器刺进皮肉的声音。
“瑶琴,你干什么?”太子悼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