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闵王派夷维去传达他的意思。
当夷维趾高气扬的念完大王指令,兵士们一片哗然。
将士们拿命去拼杀,没有半点奖励,听到的全是威胁。
所有的人心都寒了。
天在初秋,心在寒冬。
“吵什么,替大王作战,是你们的荣耀?”夷维大吼。
下面吵得更凶,喧闹声堪比响雷,让夷维有被雷劈到的感觉。
“这样的荣耀我愿意拱手奉于大人。大人,敢要吗?”触子低声对夷维道。
“你……”夷维气急败坏的指着触子道,“这一仗若败了,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宠臣居然敢如此猖狂,触子挂不住了,手按在剑上,“当……”寒光一闪,剑出鞘了,夷维赶紧溜。
敌军如狼似虎,齐国上下离心,这仗还要打下去吗?
触子现在寄希望于联军打了胜仗骄傲轻敌。
或者上天显灵,赐予他和齐军以震慑天地的力量。
触子硬着头皮积集军队,主动进攻。
如果有人问这一仗胜算多少,触子会羞于回答。
因为没有胜算。
双方一接触,联军就像笼子里放出来的老虎,很饿,两眼发绿,眼前的齐军就是食物,看到立即撕咬。
齐军是病饿且胆怯的山羊,看到老虎本能的后退,退无可退,便闭目等死。
齐军一个个倒下了,有的连剑都没拔出来。
有的倒在血泊中,嘴角浮起笑意,终于不再疲累,不再恐惧了,来生一定比今世幸福。
有的大睁着眼看着天空,仿佛在问:我什么要生在齐国,一个好战的国度?
血到处喷溅,天地一片血色。那血色遮云蔽日,惨不忍睹。
齐军节节败退,鲜血四处蔓延。
触子触目所及尸横原野,流血成渠。
再打下去,齐军会全军覆没。
那样的君王不值得他贴上性命。
触子命令收兵。
齐军听闻收兵的号角,齐齐向后退去。那气势,如山倒,如潮涌,齐军在退兵上,很有经验。
齐军很快发现他们的主帅触子将军不见了。
触子驾着车逃了,谁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
副将达子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临淄城。
十万兵出去,三千兵回来,个个脸上都是血污。
御驾亲征的齐王一看形势不妙,早就逃回来了。
齐王浑身哆嗦,身上肉多,颤得满身波纹。
夷维不敢说话了,这一回说什么都挠不到齐王的痒痒肉。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人流血,有人风花雪月。
魏国大梁,太子悼别院谨瑶阁,瑶琴正在抚琴,水草样油亮的长风披散着,遮住她忧伤的脸。
瑶琴廋多了,五官更加精致。
身上没有任何装饰,还是美的令人心悸。
瑶琴是太子悼看不够的风景。
太子悼给瑶琴买了二个侍女:一个叫竹清,长的很有姿色,善于察言观色,太子悼让她监视瑶琴。
另一个叫未睎,长得一般,很会伺候人,瑶琴只要看她一眼,她就知道瑶琴想要什么,好像就是为伺候大美人而生的。
琴声戛然而止。
瑶琴知道太子悼来了。
瑶琴抚琴只扶给自己听。
太子悼笑,自己蹑手蹑脚,瑶琴还是知道,这难道不能说明美人对自己上了心吗?
“安平君已经到了诸城,平安到达,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太子悼一步一步走向瑶琴,每一步都走得优雅。
有些女人让男人更低俗,有些女人让低俗的男人变高雅。
瑶琴就是后者。
自跟瑶琴相处,太子悼感觉自己越来越像翩翩公子了。
秦人重武,女人都爱舞刀弄棒,很少有女人才貌双全,太子悼越看瑶琴越稀罕。
就看着,看一辈子都乐意。
“联军已经渡过汶水,包围了临淄城。”太子悼一边说一边观察瑶琴的表情,瑶琴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你所熟悉的临淄城可能很快就会一片血腥。”
瑶琴手紧抓着衣角。
太子悼是个粗心之人,没看到。
“安平君在临淄城外有座北惠居,你特别喜欢那里的桃花,待到明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太子悼和瑶琴比肩而立。
“我不去。”瑶琴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往窗前走了二步。
每次太子悼走近瑶琴,瑶琴便会往亮处站,寻找安全感。
“是因为陪你看桃花的人不是他吗?”太子悼厉声问。
“不是。”瑶琴的声音很轻。
太子悼知道丹太子的一举一动,气急之下灭掉他很容易,瑶琴不想惹怒太子悼。
“那为什么?”太子悼脸色立即缓和。
认识瑶琴后,太子悼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了,酸酸甜甜,吃了,难受;不吃,生活没味。
瑶琴转头看着太子悼,眼神有些迷离。
瑶琴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太子悼。
太子悼有些受宠若惊。
“我不想回到过去。”瑶琴头又转向窗外。
没有他的过去,瑶琴都不愿意回。
太子悼以为瑶琴有心要开启和他的未来,笑:“人都该向前看,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五国联军都会攻打临淄城吗?”俄尔,瑶琴问。
太子悼笑着理了理瑶琴的长发:“你希望是五国联攻,还是秦国一家?”
“五国。”瑶琴低声回。
“为什么?”太子悼好奇问。
“五国争一地,必有矛盾。齐国或许还有生机。”瑶琴低语。
太子悼惊异的看着瑶琴:“瑶琴,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地?”
在太子悼印象中,女人都是围着男人转的。
竹清说瑶琴看《孙子兵法》,他不信,现在信了。
“乐毅他第一步走的什么棋?”瑶琴问。
瑶琴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和美女谈军事还是第一次,很是有趣。
太子悼试着上前牵瑶琴的手,瑶琴没有拒绝。
太子悼还想下一步,搂瑶琴的腰,没敢。
征服女人和征服一个国家一样,一步一步往前走。
“乐毅的第一步棋是,排除可能存在的矛盾。他给秦韩二国军队重金,让他们撤回。”太子悼说的都是实话,对自己手掌中的女人,太子悼没必要撒谎。
“秦韩离齐国太远,打下城池也无法管制,自然攻占不积极,这会影响整体士气。乐毅这步棋很高明。”瑶琴理性分析。
“瑶琴,你真是女中豪杰。”太子悼睁大眼看着瑶琴。
瑶琴想得是,如果是他,就不会是这个表情。
他会淡然,他懂她。
“乐毅的第二步棋是什么?”对太子悼的夸赞,瑶琴什么表示也没有,让太子悼有些失落。
“让魏军攻取原来属于宋国的地盘,让赵军去攻取原来属于中山国的地盘。乐毅许诺,谁攻克,谁所有。”
“乐毅是不是打算直取临淄?”瑶琴有些紧张。
太子悼点头。
“剧幸,剧幸怎么说?”
燕将。原居于赵。五国联军破齐前夕,剧辛作为燕国的使节和邹衍一起游走各国,达成了对齐国的包围网。联军大败齐军于济西后,剧辛曾经和乐毅争论过是否要进一步攻入齐国腹地的问题。他主张逼迫齐国割地,获得实际利益,是一个比较谨慎小心的人。
“你居然知道剧幸?”太子悼惊异。
“你曾经跟我提过。”
太子悼欣喜,她记得他说过的话。
以前他说话,她都漫不经心,默默不语,原来在倾听。
爱意在倾听里萌发。
原来也可以和美女聊聊军事。
太子悼感觉今天天气特别好,虽然是阴天。
“剧辛认为齐国大,燕国小,依靠各国的帮助才打败齐军,应该及时地攻取边境城市,充实燕国领土。大军经过城镇而不攻占,一味孤军深入,既无损于齐国又无益于燕国,只能结下深怨,日后必定要后悔。”太子悼说完,微笑的看向瑶琴,“如果你是乐毅,当如何?”
瑶琴的目光看着窗外,秋景正盛,离凋零的日子不远了:“燕国小,孤军奋战,不宜持久,当直指临淄,摧毁齐军的意志,摧垮齐王的自信,雪耻齐宣王时燕国都城被占的耻辱,鼓舞燕军的士气。”
太子悼拍手称绝:“瑶琴,你竟然有男儿之胆识。和乐毅所言不谋而合。”
瑶琴脸色黯淡,这其实是他害怕的结果。
他不是太子了,还是放不下齐国。
“乐毅说,齐王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罢黜贤良,宠信小人,贪虐暴戾,民怨沸腾。现在齐国军队已溃不成军,乘胜追击,齐国百姓必然反叛。祸起萧墙,齐国必亡。如果不抓住时机,等到齐王痛改前非,体贴臣下,抚恤百姓,燕国就没有机会了。”太子悼高兴道,“瑶琴,我的想法与你相同,我更加确定你是为我而生,最适合你的位置是秦太子妃,秦王后,秦帝后。”
瑶琴侧过脸。
太子悼把瑶琴扳向自己,瑶琴的脸上挂着泪珠。
“你是为谁哭?为齐国,还是为安平君,”太子悼愤怒道。
瑶琴还在落泪。
太子悼更怒,推开瑶琴,恨恨道:“如果你想哭你就哭吧,哭狠点,很快世上就没有齐国,没有安平君了。”
没有齐国,没有安平君,这句话击倒了瑶琴,瑶琴手捂着胸口,“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太子悼从来没有哄女人的经验,转了几个圈后,烦躁的对竹清道:“看好她。”
然后怏怏不乐的离去。
竹清跟了过来,低声道:“恭喜太子。”
太子悼怒瞪竹清。
竹清神色淡定:“女人对男人哭,便是没把他当外人。”
太子悼转怒为喜,摘下腰间的翠玉:“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