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太子不在临淄,凌云阁也随之搬迁。凌云阁就是为丹太子而存在。
去魏国,经过卫,无忧公子正好要回国,五国伐齐,不管谁胜谁负,最后的赢家一定是秦国。
捡便宜,秦昭王最擅长。
无忧公子光大卫国的梦早就破灭了,只剩想了,如今残酷的现实让他想不都没法想了。
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齐国已经立于危崖,只是那个人不知。
就算天下知,那个人不知,也于事无补。
丹太子拜请无忧公子和君墨、离殇一起把值钱的东西和太子府的家眷送往诸城,在那里买粮积铁,备不时之需,尽自己最大努力护卫齐国。
离殇、君墨皆是点头听从。
虽然二人故作轻松,但与丹太子告别时,二人的眼中还是蒙着水雾。战争的锣鼓就要敲响,此行,去时,还算是太平,只怕回来时要面对的是万千铁骑,密集的箭雨。
战争一旦开始,看着你走,你还是生命;我一转身,你已是亡灵。
想着丹太子,这位为兄弟,为大齐操碎心的人,轰然倒下,离殇的心就痛得不能呼吸。
丹太子带着离楚、流光等十个人轻车简从赶往魏国,劝说孟尝君阻止灭齐行动。
虽然知道此行可能一无所获,哪怕有一点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随行人中有一个人身材廋小,脸上有一大块胎记,看上去甚是丑陋。
丹太子看了一眼,有些不悦,但没有吭声。
那个丑陋的人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
可是丑的太出色了,衬出一群帅哥眉清目秀,反而更瞩目了。
进入客栈,丹太子一指那个有胎记的丑陋护卫:“你,到我房里。”
流光要进去,丹太子推了出去,大声道:“今天爷就要他。”
店小二惊得眼直翻。
这位客官的爱好怎么那么特别呢?
这位客官很有钱,这个丑男人很幸运。
娘怎么不把我生丑得如此出众?
“把脸洗了。”丹太子扔给胎记男人一块布,命令道。
“爷,你要做什么?”男人怯怯问。
丹太子指了指榻。
“爷,小人可是清白之身。”丑陋男人抓着衣领。
“很快就不是了。”丹太子上前,狠力的纠扯丑陋男人的衣服。
“爷,不要……”
丹太子怒,抓起布沾上水,把男人按在榻上,在男人脸上一通抹,摸出男人的真面目。
“瑶琴,为什么?”
“这样你都能认出我。”瑶琴有些懊恼。
“我懂你的眼神。”丹太子又气又怜,“为什么要这么做?”
“与其一个人担惊受怕,不如与你风雨同舟。”瑶琴抬眸看着丹太子,“我不要离你太远。不要你离我太远。”
丹太子动容的抱住瑶琴,很快又放开。
“不行,公子悼觊觎你的美貌,如果……”丹太子不敢想。
秦昭王许他动用十万秦锐士抢美人,抢个瑶琴,轻而易举。
“如果我没有青春,也没有美貌,只有皱纹和苍老,甚至疤痕,你还会不会要我?”瑶琴非常认真问。
丹太子点头:“当然会,只要你是瑶琴,便是我挚爱的女人。”
瑶琴温柔的看着丹太子:“太子悼喜欢的只是我这张脸,如果他把我从你身边夺走,我便毁了容,朱玉变成铁片,我还是你的。”
“瑶琴……”丹太子的眼圈全红了,“对不起,是我没用。”
“不许你这么说,你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左右得了时局,你已经很伟大了。”瑶琴安慰,“在我心中,你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我连一份安稳都不能给你,更别说十里桃花,我算什么英雄,现在更是四处流窜的老鼠,还害你跟着我受苦。”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要的不多,只要明天我还能看到你,就是幸福。”瑶琴则张开双臂,搂住丹太子的脖子,低声:“爷,我来伺候你。”
天刚亮,丹太子就起来了。
抬眼,发现更有早起人——瑶琴。
瑶琴准备为丹太子整妆容。
每次丹太子都会整得干干净净,细致入微,以最帅的形象示人。
因为丹太子要做丹朱,现在丹太子可以做他自己了。
“等等。”丹太子抓住瑶琴的手,然后指着自己的脸,“你想要什么样的我?”
“一张精致的脸。”
“好,我就活成你喜欢的样子。”丹太子其实不喜欢繁琐。
只要瑶琴喜欢就行。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要活得精细,认真,从脸开始,知道吗?”瑶琴一边给丹太子装扮一边道。
丹太子强笑,点头。
“田单,这就是田单,贤士啊!”行至魏齐边境的集市上,丹太子听得人议论。
田单之名丹太子也曾经耳闻。
妫姓,田氏,名单,临淄人,田氏宗室远房的亲属,任齐都临淄的市掾,后弃官从商。
一次田单回家,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呼呼的西北风吹在人身上,刀割剑穿一般,树枝摇曳着,发出尖厉的叫声,几支寒鸦在半空中抖动着翅膀,发出阵阵哀鸣,天气冷得要夺走众生的性命。
田单的车子出了临淄城东门,一阵冷风吹来,田单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急忙裹紧了衣服。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路旁的雪地里,躺了一个人。田单连忙叫车夫停住车子,下车走到近前一看,是一个老者,佝偻着身子,蜷缩在雪地上,老人身上的衣服破烂单薄,消瘦的脸上布满皱纹,须发跟雪一样白,面色腊黄,两眼紧闭。田单急忙俯下身子,伸手往老人身上摸了摸,老人四肢已经发凉,只有胸口处还有一丝余温,鼻中尚有微微气息。
田单立即解开上衣,又把老人的上衣解开,迅速抱起老人,胸对胸紧紧搂在怀里。那滋味可想而知,就象抱了一块冰,冷透骨髓。
那样的天就算抱美女都不愿意,何况一个干瘦的老人。
田单回到家时,老人身上已经有了些许暖气。
田单忙令家人细心照顾,老人终于得救了。
田单雪地解衣救人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临淄城。
丹太子想要拜访田单时,田单已经离开了临淄。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田单。
田单四十多岁,长像普通,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算不得黑,也算不得白。钻到人堆里立马找不着的那种,但眼神锐利,看着你时,觉得那目光直往你心里钻,要钻出一个窟窿来。
丹太子赶紧停车,从车上下来,向田单下拜。
田单只是“嗯”了一声,并不还礼,大摇大摆就要离开。
丹太子脸上很尴尬。
离楚哪里看得下去?他“腾”的窜起来,抓住田单的手质问说:“你一个贫贱之人,我们家爷何等尊贵,我们家爷不骄人,你还敢骄人?”
“贫贱的人可以骄人,富贵的人怎么敢骄人?”田单不紧不慢回。
“什么破道理?”离楚气愤道,“你确定自己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丹太子示意离楚放手。
丹太子的话,离楚自然是听的。
田单甩甩手腕,接着说:“国君骄人就丢了国,大夫骄人就丢了家,丢了国就再没有国了,丢了家就再没有家了。象我们这样贫贱的人,本来就没什么好丢的,走到哪里顶多还是贫贱两字。”
丹太子笑了:“先生言之有理,贫贱者跌无可跌,富贵者高高在上,爬上去难于登天;下跌却有万丈深渊,所以处在富贵位置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有什么好骄纵的呢?”
田单笑了笑。目光中有几分赏识。
丹太子躬身作揖:“先生受教了,属下无礼多有得罪,敬请见谅。”
田单点头,意思是接受道歉。
“先生,今日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得听先生教诲,日后定当登门拜访。”丹太子恭敬道。
田单微微颔首:“好。”
见过谱大的,没见过这么谱大的,把天都盖脸上了。
除了丹太子、瑶琴,一行人都恨恨的。
“公子可是要去东南?”丹太子要走的时候,田单突然来了一句。
魏国正在东南。
丹太子急忙下马,走到田单面前,躬身施了一礼。
田单表情淡然的看着丹太子,丹太子则恭敬的引田单进入最近的一家客栈。
店主见丹太子一行人一身华服,自然知道这位爷身份尊贵。
“你是太子,还是安平君?”进入房间,田单开口便道。
丹太子愕然。
“临淄城,小民见过那二位护卫。”田单道,“那时他们还是太子护卫,听闻临淄有变,太子位异主,小民故而有此问。”
“齐国太子是公子法章。法章聪慧,贤明,定不负此任。”丹太子说时,嘴角扯一丝笑意,眼前浮现出公子法章乖巧模样。
田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下乱局,百姓定期待明主,世人只知太子丹朱,不知公子法章。小民的意思,安平君可知晓?”
丹太子苦笑。又是一个劝自己做王的。
自己把太子位交给法章,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夺回来的。
“先生。在下精于权谋,不懂治国,法章更适合王位。”丹太子诚恳道。齐国不久将乱,丹太子要为法章收拢人才。
“小民何德何能,让公子如此交心?”田单的眼中闪着一层水雾,那是贤士遇知已的激动,“安平君可是要去魏国?”
丹太子点头。
“魏国受制于秦,秦王一直视齐为眼中钉,魏国的公子羽与太子悼甚为亲近,公子此行,凶多吉少。”田单忧虑道。
“这是齐的一线生机,再多凶险,在下也要试一试。”丹太子抬眸看着田单,“我与先生甚是投缘,如果在下生还,如何找到先生?”
“如此,公子多保重。如果齐国太平,小民前往临淄;如果齐国战乱,小民前往即墨。”
“即墨只是尺寸之地……”丹太子讶异。
“即墨虽小,大有可为,公子请记,前往魏国是齐的一线生机,即墨也是齐的一线生机。”田单躬身一拜,“公子,此去魏国山长水远,请多保重。公子也是齐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