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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1话 彼此的征程

窗外一点星光,点亮屋内唯一的一丝光束,在经过纷乱的战火洗礼后,危险转而潜入平静的生活中。狄拉美忽然明白了摩帝马所说过的,即使危险也一定要去做的决心,在安稳的生活中选择前行,总胜过面对灾难时无力抵抗的困境。

现在的局面,由强者创造,由弱者承受。

她面对着铺满荆棘、却不得不走下去的路,只是眼下这样松闲悠闲的日子,就好像在养猪。狄拉美穿行在时光的流逝中,在黑夜中剧烈的心跳,暗示着这一夜并不平凡。

在本能的驱使下,狄拉美缓缓睁开眼睛,眼前黑暗无边、耳边寂寞无声,四肢与身体俱被捆绑着,唯有嘴唇可以动弹。狄拉美不曾挣扎,嘲笑道:“果然,猪被养肥了,就要被杀。阿莱屋的主席,真是口蜜腹剑、背信弃义之流的小人……”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狄拉美只能感觉到左脸上的疼痛,并以此确定身边有人。

她看不到,自己正被关押在牢不可破的囚车中,在大型装甲车的押解下,行驶在与繁华城镇完全不同的荒野上;但她知道,这辆囚车正承载着狄拉美的身躯,再次走上刑场。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中乏味又枯燥,狄拉美在颠簸中困乏不堪,她即将面对死亡,以及永无休止的睡眠,所以即使眼皮打成一团,仍咬牙眯着眼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即使死,也要看得真真切切,但这股强烈的意识未能打败身体的本能,狄拉美终是合眼睡了过去。

囚车行驶在野外平整的山路上,车轮不时压碎几颗石子,走得平稳而迅速。士兵紧绷的神经,随着时间在平安无事中的流泻,而开始松懈时,忽有一团乌黑色的淤泥落在地上,令人精神一震。

士兵检查过后发现是普通的淤泥,也不放在心上,不想吧嗒吧嗒的声音,错落交叠,随着武装车队的前进,而不断掉落在地上。士兵抬头望望天空,再仔细查看了囚车的情况后,依然完全毫无所获。

淤泥掉落的速度,并没有随着士兵的困惑而减少,反而在不断增加。

“嗨。”

轻快带着三分诱惑的声音,忽然在车队的后方响起,意外出现的毫无攻击性的女声,令士兵面面相觑,毫无戒备地转身看去。

在黄土与碧绿混杂的土地上,竟莫名出现大片大片的污浊,宛若灰黑的沼泽,铺满了众人的视线。骷髅军团密密麻麻,仿若一座洁白的墙,厚重而宽广,没有一点逃生的空隙,眼前阴森恐怖的场面,激发出人类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一人身披黑色的巫袍,站在骷髅军团的最前,没有士兵能看到她的容貌,只能看到一根白嫩的手指与一片艳红色的指甲,竖在娇红鲜艳的唇前,“吾乃无暗巫女,特来为吾王指引道路,汝等杂碎,退至地狱之后吧!”

士兵的恐惧,随着呼啸而落的炮弹而爆裂,毫无抵抗能力的士兵在炮火的轰炸下,开始四处逃窜,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相比押解狄拉美的部队,骷髅军占据着武装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又在敌人毫无防备之刻抢占先攻,瞬间将人类的士兵葬入死海!

在漫天飞落的炮弹中,装甲车被炸得稀烂,骷髅军团前仆后继,就如同奔涌不息的海浪,不断扑打在退如潮水的军队上!混乱嘈杂之中,唯有狄拉美五感俱灭,安静地紧闭着双眼,沉睡在未知的梦境中,而无暗巫女则站在囚车前,守望着女王的美梦。

泼洒的鲜血,狠狠地砸在地上,带着比雨水更为腥臊的气味,令无暗巫女回到了从前。在那个窗外下着瓢泼大雨的凌晨,水滴打在透明的窗户上,噼啪噼啪响个不停,无暗巫女站在姐妹的床前,望着初生的婴儿。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随着士兵数量的锐减开始衰弱,直至无声无息。脚下的沼泽泛起粘稠的气泡,将骷髅军团与士兵的尸骨一同吞没不见,与此同时,沼泽也开始不断收缩,直至化为一点消失不见。

无暗巫女走近囚车,伸手打开车壁的按钮,并为女王解开一切束缚。对外界的变化毫无感知的狄拉美平躺而眠,神色安稳平和,那是在丧失了一切之后,超脱生死的觉悟。

“如果就这样丧失了希望,可没有资格被称为我的王啊!”

囚车停在悬崖旁,无暗巫女弯腰轻轻吻上狄拉美的嘴唇,温柔到好似在催眠的声音,从狄拉美的耳边,传到她的梦中,“去和他们作最后的道别吧!——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百灵鸟点水而飞,两道人影随即分离,厚重的云层开始飘远,虽未露出整个上帝之眼的形状,却已经开始倾泻出几丝交错的光束。一点黑影融入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旷野偶尔会划过一阵狂风,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狄拉美在呼啸的风中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空荡的原野上,只有孤零零的她与囚车。四周的士兵早已不见踪迹,甚至连鸟兽飞禽也不见,怪异的情况,使得她张嘴唤道:“有人在吗?发生了什么事?”

狄拉美声音干哑,唤了数声,早已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微弱的喘息声与剧烈的心跳声,冲击着她脆弱的耳膜与胸腔,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狂风自上而下,从脚下的深渊扑来,伴随一股奇妙的歌声。

那是‘某个人’在召唤着她的声音。

“这里是……”狄拉美望着悬崖之下,忽有声响铺天盖地、带着强大的迫力,从身后压来。狄拉美回过头,奥古奴的军队围在她的身后,唯有摩帝马一人走上前来,芙纳兰希也要跟着冲过来,却被埃伊诺拉住。

“摩帝马……你怎么会在这儿?”

狄拉美看着庞大的军队,如同浩瀚的大海将小小的岛屿包围在中间,带着波澜不惊的平静。摩帝马站在狄拉美的面前,依仗身高俯视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唤道:“公主殿下,永别了。”

枪口笔直地对准了她,狄拉美看着风中神情各异的三个人,曾经的丈夫、守护她的骑士以及同命相连的朋友,站在她的对面,欲置她于死地。

“你们都来了。”

随着一声轻叹,熟悉的脸庞瞬间充斥了摩帝马的视线,早已褪去少女的青涩,带着女人成熟的沧桑。两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容貌,听到彼此的气息。

“我是不死的。”狄拉美捧着摩帝马的脸颊献上一吻,“我是你宿命中的克星,以及挥之不去的恶梦。”

摩帝马忽然感觉双唇一凉,这才发现竟是狄拉美吻上了他的双唇。两个人曾拥有无数美好的拥吻,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吻别——包含着浓烈的憎恨以及杀戮之意。

摩帝马果断开枪,但狄拉美轻盈得就像一阵风,闪过子弹飞身退后,身姿俏丽地站在高耸的悬崖旁。空旷的荒野,越发衬托出离别的悲壮,也越发突显出她的笑容,灿烂如光,在摩帝马的眼瞳中,比上帝之眼还要璀璨夺目。

“我以格拉笛安高贵的血统发誓,我一定会活下去,并且带着不输给你的权利与地位——回来。”

在摩帝马的惊诧中,嘴角带着微笑的狄拉美向后倒下,坠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悬崖!摩帝马的脚步停驻在悬崖的边缘,同时下令军队开火,在火光的闪耀下,狄拉美宛如流星转瞬而逝,坠入永无边际的黑暗。

悬崖之下铺满大片的沼泽,冒着迷雾般的瘴气,没有一丝生命体的气象。在穿过那片连接两个大陆、被扭曲的空间后,就可以来到人类不曾存活的世界——

黑暗沼泽。

摩帝马本想率军下去一探究竟,却被埃伊诺拦住,在众人商议过后,决定派遣一队士兵留守,探查此地的情况,而摩帝马则率领着整齐划一的军队离开。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

未曾所见的辉煌,即将被创造。

那是留下来的人与离开的人,共同期待的——

<THEEND>

《薇薇安的日记》

狄拉美女王,这个本该早已死去的人,在苦苦挣扎许久之后,最终消失在黑暗沼泽中,再也没有出现。陈旧的历史在那一点终结,翻开崭新的一页。

我们伟大的国王——摩帝马,从此开始了作为皇帝、一统圣埃菲泊里大陆的征程。

在军队开始进发、离开王都的那一刻,送行的人群表情不一,有人认为无谓的战争会招来灾难,有人认为这次征战将会创造新的辉煌,但没有人能想到,历史将会见证大一统的盛世。

就在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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