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才走了这么点距离?”山顶上,甘守眺望着远处的登莱城诧异道。
此时天色已暗,东家派出的人都在忙着整理营地、生火做饭,唯有甘守他们得空歇息在一旁,或喝酒或练武,或读书或沉思,以及无所事事。
“当然,这路可是山路,不是大海。看着近,走起来上上下下的远着哩。”莫老爹摇头晃脑道,小心的抿着手里即将见底的酒葫芦。
“我没记错的话,到杜古城要花十五天,照这速度,怕是一个月都走不完。哇,莫老爹快看,好漂亮。”甘守指着远处的登莱城惊呼。
此时夜色渐浓,四周景致都缓缓消失在无际黑暗中,唯有登莱城却愈发明亮,既有如河流般泛着黄红光彩的城墙与街道,又有如星空般点点闪烁的白芒。
不过这一景象,除甘守外其他人都见得多了。因此莫老爹仍是只醉心于手里的酒葫芦,头也不抬的答到:“登莱城附近都是山,看起来自然走得慢些。等过两天出了山,那时就快了。”
“出了山,就是无边无尽的平原吧,跟大海比起来哪个更宽敞些?”
“谁知道呢,又没人得空丈量过。”
莫老爹的这番话自然没法让甘守认同,就像昨日他说甘守“不能学”法术一样,若不是甘守死缠烂打的问出莫老爹的本意是自己不能马上学,只怕甘守现在已经在找返回碧岛的船了。因此,甘守打算再问的详细些。
可还未等甘守开口,东家护卫就扯开嗓子大喊开饭。不得已,甘守只能暂时把话留住,先去将饭食取来。
之后,甘守和莫老爹借着篝火的光亮边吃边说,期间甘守好不容易才又了解到不少大陆上的各类知识和奇闻异事。
吃完饭,东家的护卫、小厮和车夫们聚在一起吹牛聊天,不一会儿,下流笑话和荤段子便不绝于耳,直听得莫老头喜不自禁,二话不说起身硬往人堆里凑。
甘守目瞪口呆的看着莫老爹乐滋滋的挤出个位子,跟着一堆光膀子大汉喝酒谈天,争吵说笑,不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更觉得他那张红透的面庞格外猥琐。
“算了,理一理莫老爹的话吧。”甘守无奈叹气道。
摸出放在怀里的布匹和炭笔,甘守边在心里默念边开始小心书写:“北方雪原,东北处,东陵城,水;北方雪原,南边,北顶峰,星象、风水;北,交朝;西北,五通城,金;中,雾林,批命,木;东,樊朝;东南,沧朝;沧朝西南,云泽城,土;南,越朝;越朝西南,年春山,生;年春山南,露岛,雷;西南,赤土城,火;西,庆朝;极西,无日谷,死,疾疫;最后还有一个天上乱飞的浮原岛,风……这最后一个该不会是莫老爹胡扯的吧,怎么会有岛在天上飞?”
想到这,甘守即向莫老爹投去一道饱含怀疑的目光,遗憾的是,开怀大笑中的莫老爹根本没看见。
小心将炭屑吹掉,再仔细将布匹叠好放入怀中,甘守越来越觉得这张地图远比莫老爹重要得多。因为他在吹炭屑时竟莫名想起了莫老爹刚说的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父母被收押小少爷无人照料惨死花柳巷中的故事。
忙完手上的事,变得无聊的甘守开始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姬樊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面前是一堆不大的火,只见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出神地看着火苗。在她身后不远处,机南隐身于黑暗中,身体后倾头颅仰起的他,应该在望向夜空。
将视线转至另一处,与姬樊相反的位置那里,司榭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做什么,除了被附近篝火照出的背影外周围一片漆黑,也没有发出一点响动,整个人散发出股古怪气氛。
甘守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拉近与其他人间的关系。于是,他毫不犹豫起身,打算过姬樊那去,可惜他站直了身子,却迈不动腿。
“不要慌,只是普通交谈,甘守,别忘了你是男子汉……”
甘守不断为自己鼓气到。却不想刚准备踏出第一步,就惊讶的看见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走近姬樊,印象中似乎是这帮人的头头之一。于是,内心有些着急的甘守忙小跑过去,想听一听他们会说些什么。但令甘守没想到是,姬樊竟在男人靠近后突然拔刀指向对方,无论男人做什么动作都没有收刀的意思,期间也没开过口。而甘守则早被这一刀给惊住,只站在原地不敢动。
僵持一阵后,男人灰溜溜的走了,姬樊利落收刀恢复原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至于机南,他只在姬樊出刀时看低头了她一眼,之后再无其它动作。
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甘守,蹲下身仔细思索了一番。得出姬樊机南难以接近的结论后,毫不犹豫掉头向司榭处走去,他打算先通过司榭多了解了解他们。
但在司榭处,甘守却被他那的奇异景象吸引住了。
光秃秃的地面上,一根匀称细长的木棍突兀直立着,就好像它原本就生长在这里一般,丝毫不顾这地面是否平整。约半人高的木棍顶端,放置着一个看起来与木棍毫无关联的发光圆盘,这巴掌大小的圆盘最令人称奇之处,便是它发出的光芒竟如同有人指挥一般,一点不漏的全部照在了司榭捧着的书本上,并且还会随着书本调整光照方向。
“司榭……”甘守摇摇对方肩膀,手指着木棍圆盘拿不准该先问什么。
“哟,是甘守啊。晚上好,有什么事吗?”司榭微笑着抬起头,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甘守呆立住的模样。
理了理思路,将脑袋尽量从混乱中拉出的甘守结结巴巴道:“这根……棍子……圆盘……”
“这两样吗?”司榭手一招,圆盘即时变暗,与木棍一同飞到甘守面前落于地面。
小心伸手碰一碰,甘守觉得这木棍与树木相比要光滑许多,圆盘则有些烫人,却也与打磨过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这两个是什么东西呀?”触摸一阵后,甘守拿起木棍和圆盘仔细看了看,但弄不清它们到底是什么。
“你把棍子掰开,把盘子好好摸一遍,应该就知道了。”
依司榭所言,甘守将棍子掰断,发现它似乎只是根普通木棍,可这光滑程度,甘守根本想不出它属于哪种植物。至于圆盘,甘守认为它就是一普通石块,不过表面却刻有许多纹路。
“猜出来了吗?”
“石头和……树?”
司榭开心笑道:“说是石头没错,说是树却错了。”
甘守不解,又仔细端详起木棍,司榭制止道:“别急,你先看我变个戏法。”
让甘守把棍子放下,司榭一手拿起一端往中间这么一靠,这木棍竟像活了一般开始弯曲纠缠,不多时即又变成与刚才完全相同的模样。
甘守完全看愣了。
司榭笑吟吟解释道:“这是法术,木门的小把戏而已。碧岛那里没有吧?”
甘守猛摇头。
司榭又拿起那块圆盘说:“这是石刻。像这样刻好法术阵,能让人利用法术阵使用法术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都称为石刻。碧岛那里应该有吧?”
甘守继续猛摇头。
“呵呵,那你今天算是饱了眼福了。法术与石刻,是这片大陆的基础,你既然有幸都看到了,作为感谢日后可得请我喝酒。”
甘守依然猛摇头:“既然是基础,也就是说很常见,如此我干嘛请你喝酒。还有,法术我可不是第一次见,昨天莫老爹用过,是星象。”
“嘿嘿,还挺机灵的嘛。”司榭边说边让木棍重立于地,并继续顶住圆盘,随后,圆盘发出光芒,照在书本上,这时甘守才注意到司榭的书上竟一个字也没有。
“司榭,你的书……”
“这字不是木门的人看不见。”
“又是法术啊……”甘守心中暗叹,不知自己何时才能使用法术。
羡慕的看着木棍、圆盘、书本这三样神奇的东西,再联想到莫老爹那敷衍的态度,甘守终于忍不住问:“司榭,你能告诉我怎么使用法术吗?”
“莫老先生会跟你说的。”司榭合上书看着甘守说,嘴角微微勾起。
“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教我,我都十六了啊。”甘守忍不住抱怨道。
“呵呵,学习星象的人大都非常洒脱。”
“算了,别提他了,你能教我用吗?”
司榭笑着叹口气,略带遗憾道:“很可惜,甘守,我不能教你。因为我的气髓是天生的。”
“得,又被拒绝了……”甘守默念道。果然想使用法术并不容易,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
不过,甘守还是继续问着问题:“气髓是什么?”
“气髓是流淌于人体内,感应天地间万物常理的某种东西,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可能跟骨血相近。人没有气髓,就感应不到万物常理,感应不到万物常理,当然无法利用它们发动法术。”
“你说你天生有气髓,那没有的怎么办?”
“问其他有的人要。但是,人与人间的气髓是不同的。像我这种天生有的人,气髓无比纯净,若是贸然给普通人十有八九会让对方死在混乱中。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或是运气好体质极强悍特殊的人,才能用我这样的气髓。因此,最稳妥的方法还是找普通人要气髓。或者,你可以赌一把,但你千万别找我。除此之外,你找的普通人,还得是使用雷、金、木、水、火、土、风这七门的人,不然要了也没用。”
甘守想了想,继续问道:“那……姬樊和机南怎么样?”
“性格孤僻的他们很适合,你可以努力试试。”
“孤僻,好吧……对了,你有提到境界,不同人的境界是什么样的?”
“普通人第一次获得气髓,没有境界可言。在其之上,称为明,明事理之意;再之上,称为察,意为洞察万物;再之上,称为析,有古语云‘辨析之,无不明’。这三层境界都需要使用石刻。若是境界达析,更上一步则可不依赖石刻使用法术,与我们极相似,这时的普通人,境界也跟我们一样了。一识,认知万物事理;二辩,明辨洞察诸事;三通,知晓天地大道;四辟,自省其身融入大千世界;五界,自承天地创小我世界。”
甘守听完有些晕:“文绉绉的啊……”
“因为每层境界的解释,都能大致概括这一层境界你的法术能用到何种程度。理解不同,境界不同,法术效果更是不同。”
甘守点点头,决定拜托司榭将刚才的话再复述一遍好让他抄下来,对此司榭自然无不应允。
抄完后,甘守坐回到自己火堆前,开始思考该如何拿到普通人的气髓。突然间,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甘守回头一看,竟见莫老爹正醉醺醺地脱着衣服,一脚深一脚浅地跳起不知名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