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古城虽然不大,但却把一些路修得弯弯绕绕的,不是本地人根本分不清方向。比如说现在,甘守竟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绕着那哭声打转。
因此,绕来绕去绕没了耐性的甘守,干脆趁没人注意自己时爬上围墙跳入别人家院内抄起了近路。接下来,他上上下下又翻了近三堵墙,在惹来无数人声犬吠后终于在一户小院内找到了那名哭泣女子。此时,那女子正扑倒在井旁不住啜泣。
“就是她吧?可惜不怎么哭了,拿不准。”甘守蹲在院墙上打量着那女子的柔弱背影,打算等她情绪稳定后再跳下去。
但没过多久,甘守即听到有人向这里走来。于是他只能轻轻跃入院中,摸摸索索走到那女子身旁不远处。
又等了一阵,那女子仍在低声抽噎,同时开始张望井底,看样子似乎要寻短见。不得已,甘守只能尽量温柔的小声劝道:“这位姐姐,命只有一次,要珍惜啊!”
忽然听到身旁有人说话,还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那女子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去。但在看清是一面善少年后,她女子继续抽噎道:“命?这世上只剩我孤零零一人了,官府不理睬,仇又报不了,我留着这命又有何用?”
“长得好看、脸上有疤,摊主不会说的是她吧?”甘守皱眉想,“那姬樊呢?”
那女子见甘守面有苦色闭口不答,还以为他是对自己产生了怜悯之心,于是忍不住哭诉道:“小兄弟,我为何如此命苦啊!新婚燕尔,不想竟遭遇流寇,全家惨死……我虽得侥幸逃脱,但求告无门,不能为夫家报仇……我又身无分文,流落街头遭人白眼……”
“姐姐,您别哭了,听得我好难受……”甘守这下是真的苦着张脸,“我最听不得别人受苦!”
“呜呜……小兄弟……我……呜呜呜呜……”
甘守见对方似乎又要痛哭起来,赶忙说道:“姐姐您别哭了!您有什么难处我帮您就是,您别哭了!”
“呜呜……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又能帮我什么,就连那官府都不愿多管……”
“我武艺高强,能押着镖出入东荒原,应该能帮您吧?”甘守没多想随口扯了起来。
可惜女子也没多想直接说道:“谢谢你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小兄弟你走吧,只要死了就不会有这许多苦痛了……”
说罢她直接起身往井里倒。
甘守一声尖叫忙扑上去紧紧抱住女子双腿,然后小心翼翼往回拖,终将那女子从井里给拽了出来。这下子,那女子哭得更伤心了:“老天爷啊,您真狠心啊……死都不让我死,是要生生看着我遭这份罪么……”
“姐姐!”
甘守听得烦躁,突然起身大喊一声将那女子吓住。但一见对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甘守心又软了:“您放心吧,我一定帮您报仇。不就几个流寇么?您带路。”
“小兄弟,莫要为了我把命搭上……”女子幽幽道。
“我的同伴会使法术,心地善良,他一定会帮的。”甘守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司榭拖进来。
“真的么?”
“外门法术雷、金、木、水、火、土、风,内门法术风水、星象、批命、疾疫,生、死同属内外门;再者,法术有三层五界,三层为明、察、析,五界为一识、二辩、三通、四辟、五界。怎样?”甘守一连串说完,中间不带任何停顿。说完后长出口气暗想好险,平日里有记过。
女子愣在原地,直直望着甘守。不一会儿,她突然扑过去紧抱住甘守腿:“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当奴当婢!多谢大大……呜呜……”
“怎么又哭起来了呢……”甘守郁闷的想。
随后,女子好不容易才忍住悲恸,心怀感激的领着甘守离开小院向甘守他们租住的旅店走去。路上,甘守得知这小院是一好心人收拾出来给这女子暂住的,她在杜古城并没有认识的人,以及女子姓水,家住距杜古城八十里外的上石村中。
不过当他们途径大街时,甘守却意外看见姬樊从官府里走了出来,而姬樊也看见了甘守和水娘子。于是,他俩都面带惊异的向对方走去。
还未靠近,甘守便率先开口:“姬……头领,您这是?”
姬樊略微迟疑道:“……你这又是?”
“哦!这是水娘子,家住八十里外上石村,不幸糟了流寇,我要帮他报仇……”甘守越说越小声。
姬樊打量着水娘子:“没找官府吗?”
“找了,但官大人却推说围剿妖兽不愿多管。”
“唔……城兵这些天确实被抽调出城围剿妖兽去了,留下的人不多,而八十里又有点远……你瞧过大夫了吗,这几天怎么过的?”
“多亏有好心人收留,帮着求医问药,不然……”说着说着,水娘子又要哭出声。
姬樊面色平静,转看向甘守问:“甘守,你刚刚说你要帮她报仇?”
“是的。”
“流寇人可能不少,你不怕死吗?”
“男子汉大丈夫,说得出做得到!”
姬樊点点头,又看向水娘子:“他们有多少人?”
“……记不清,只看到好多。若不是我失足滚下山根本逃不出来。”
“甘守,你一个人打算怎么报仇?”
甘守闻言内心一跳,小心说:“……趁天黑,悄悄摸进去,一个一个杀。我在碧岛经常摸黑上山下海,这难不倒我。”
姬樊闻言轻蔑地看着甘守道:“真的不怕?”
“不怕!”甘守有些生气。
“呵呵,那我们明早就出发。”姬樊说完转身向后走去。
“哎?”甘守有些发愣,对姬樊的话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我……们?”
因为姬樊的话给甘守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所以甘守反倒忘了问为何姬樊会从官府里出来,只心乱如麻的跟在姬樊后头慢慢走。
“今日还有不少时间,我们明早才出发,你不必跟着我。”突然,姬樊转身冲甘守说道。
“啊……我以为你要做什么准备,想学着些……”
“有一段时间没来杜古城了,我只是随便看看。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话已至此,甘守只能往其他方向走去,水娘子则失魂落魄的跟在后方。不久后,甘守回到旅店,恰好撞见同样回到旅馆的莫老爹。在跟惊异的莫老爹解释一番后,对方哀叹着摇头离开,说是再去开间房给水娘子住。
安顿好水娘子,甘守想起要去找司榭,可惜对方并不在,机南也是如此。紧接着,甘守又想起找莫老爹算算这几天的命数,然后喜忧参半的再次听到莫老爹说“安心,你最近有惊无险”。
对此甘守不禁腹诽道:“是啊,有惊无险,我记得上次您也是这么说的吧,结果却吓得够呛、伤的不轻……唉,千万别把尿吓出来,不然在姬樊面前可就丢脸丢大了。”
接下来的时间,甘守要么在旅店内苦等,要么在旅店附近转悠。但让他奇怪的是,直到睡觉前他都未再见过姬樊他们三人。
夜深不知何时,甘守突然醒来想去上茅房。当他撒完尿返回客房时,似乎听到院内有争吵声。强撑着疲倦的双眼,甘守悄悄向院子里走去,光影朦胧中,他似乎看到姬樊与机南二人。好奇之下,甘守揉揉眼再次看去,却又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睡迷糊了吗?”甘守打着哈欠想,嘟囔着走回客房。
次日清晨,甘守同昨天一样早早起来锻炼,但还未来得及施展几招,他即被早已收拾完毕的姬樊叫去吃早饭。吃完后,姬樊更是直接领着甘守和水娘子出门,二话不说将他俩赶上马随即出发。直到这时,甘守才惊觉原来昨日姬樊说的“我们”真的只有他和姬樊二人,为此,甘守的心跳越来越快。
但是——
“好,身体放松,注意马的节奏……”
出城后,姬樊拿着马鞭不断“指点”着甘守的骑马动作,其指导之严苛让甘守在心中叫苦不迭。更使他的心情逐渐由雀跃变成紧张,再变成焦虑,生怕因自己做得不好而惹得姬樊生气乃至厌恶。
水娘子坐在姬樊身前,听着姬樊的口令,看着甘守默默服从不敢违逆的模样,愈发羡慕起姬樊的本事,并渐渐仰慕起姬樊来。
三天后,甘守筋疲力尽的瘫坐在一座亭子里,姬樊则根据水娘子的描述画了幅简易地图,对着这张图默默思考起来。水娘子乖巧的坐在另一侧,轻轻的帮着姬樊扇风,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生怕扰到姬樊。
“累啊!真累啊!”甘守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个想法。他除了睡觉,无论吃喝还是拉撒都是在马背上完成的,新奇不多,刺激与恶心倒是不少,与第一次出海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辛苦虽辛苦,收获还是很大的,他现在已经能骑着马快跑了,不再是只能玩耍般骑马的小毛孩。但令他郁闷的是,他的骑术仍不如水娘子这个生长在交朝的小女子。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姬樊收起地图说:“甘守,好好休息,日落时我会跟你说怎么做,黑一天就动手。我的目标是把所有流寇杀光,为此我特意花了三天时间让你学会骑马,不要让我失望。”
“明白……头领……”甘守有气无力道。
“水娘子,听说你曾在东江村借宿过?”
“是的。”
“那你现在就去东江村歇着吧,我们自会去找你。若是流寇已经走了,追上去得花不少时间。这石头你拿着。”
“……是。”
水娘子走后,甘守好奇道:“头领,那是什么石头?”
“里面刻有法术阵,我能感觉到它在哪个方向。我先去趟上石村。”
“不是说晚上动手吗?”
“你真的认为流寇还在那?看好我的马。”姬樊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原来是为了安抚水娘子……姬樊是外冷内热吗……唉,既然如此为何要对我这么狠?”甘守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却不敢闭上眼,只能枯坐在亭中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