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心乱如麻,方鼎更是险些以为,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开了。
心烦意乱之下,他猛地拂袖,正欲推门离开时,恰好有敲门声响彻。方鼎手上的动作一停,沉声问道“是谁?”
“夫君,是我。”从门外,幽幽传来一把温软女声,房内两人熟悉无比。
“进来吧。”方鼎脸上扯出一抹苦笑,道。
方鼎的话音刚落,一名衣着朴素,面容与方渝儿略为相似的秀丽少妇,便伴随着吱哑的开门声,盈盈而入。
仿佛察觉道屋内尴尬气氛,少妇微微一笑,道“夫君,您带回家中的少年已醒来,不知.........”
当方鼎听到少年已然醒来后,回头瞄了方渝儿一眼,脸色变得异常复杂。半响后,他抚了抚心口,对少妇说道“知道了,待会我就去见他。你.........就留在这里,替我说一下渝儿吧。这孩子像你,太倔了。”
方家大厅。
自从赤炎醒来,被方家的家丁领到大厅后,已过去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可由始至终,大厅里都空无一人,且再无他人到来。
也不知怎么的,自从离开了那片黑暗空间后,身体虽没有出现不妥,只是觉得十分饥饿,似乎已有数十天没有进食。在这半个时辰里,尽管赤炎知道自己银两所剩不多,所以一直在克制,可此时此刻,终于无法忍受,抓起摆在桌子上的精美糕点,就往嘴里塞。
恰好此时,方鼎终于平复了心情,步履沉重的来到大厅外面。前脚刚迈进去,第一眼就看到赤炎大口大口啃吃糕点的模样。
这粗鲁不堪、毫无仪态的模样,在方鼎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名来自蛮荒的野人。
这等姿态,身为世家之主的方鼎自是难以忍受。可他并没忘记,这名‘蛮荒野人’可是得到了司徒家的庇护。有此身份,即便他是一个乞丐,是一名等徒浪子,又有何人敢斥责他?当下只能轻轻的咳嗽一声,勉强笑道。
“哈哈!小兄弟,你终于醒了。”
“原来是你!”
乍闻人声,赤炎连忙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回头一看,认出了方鼎后,顿时气急败坏“哎!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都快要打赢了,你却横插一手,不仅让我前功尽弃,还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带到这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鼎脸上的表情一凝,随后变得异常难堪。当日,他赶到擂台时,方渝儿已失去了作战能力,而赤炎则是手持利器正欲斩落。不仅身为一名父亲,更是一名武者,他自是十分清楚,若放任此剑落下,方渝儿会被一分为二,从此香消玉殒。
见此一幕,无论是谁,怕也不会束手旁观吧?可正因此番出手,把最强的三大家族司徒家都牵扯进来了,可谓是祸不单行。
“喂?”见方鼎突然发起了呆,赤炎眉头轻皱,再次问道。
方鼎缓过神来,尴尬一笑,右手轻轻拍了拍额头后,仔细的打量了赤炎一番,而后摇首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赤炎。”赤炎如实答道。
“姓赤?”方鼎略加思索,虽未从脑海中,找出任何一名‘赤’姓的强大存在,也不知道司徒家保护此人的目的何在。当下也不敢贸然揣摩,轻咳几声后,笑道“我叫方鼎,是方渝儿的父亲,也是镇江方家的家主。那日匆忙出手,惊扰了你们间的交手,此事是我不对。”
“可你那日战胜了渝儿,镇江城里人人目睹,此事自是抵赖不得。”
“既然如此。”方鼎拍了拍赤炎肩膀,似在安慰赤炎,更似在安慰自己“你就是此番比武招亲的胜者,有资格成为我方家的女婿!”
“女婿?”听到这个词语,赤炎双眸里,有精光一闪,更在同时,想起了当日码头伙计所说的话,顿时欣喜若狂,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生怕方鼎改口,立刻说道“是不是成为了方家女婿,就能拿到银两?”
“嗯?”
方鼎未曾想过,赤炎会突然如此问道,在感到疑惑的同时,试探道“你要银两干什么?”
“搭船。”赤炎不假思索,笑道“我来镇江,是为了搭乘铁甲钢船渡过玄河,无奈身上银两不够,这才上去打一场架,看能不能凑够船费。”
“你是说!”
方鼎目瞪口呆,待良久后缓过神来,脸色已垮了下来“你不是为了渝儿才上的擂台,而是为了区区五十两的船费?”
赤炎点头。
眼见及此,方鼎犹如遭到了五雷轰顶,无力的倒在主椅上。可顷刻间,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难道以他的身份,连区区五十两也没有么?你怎么不去问他拿?”
“别提他。”赤炎连连摆手,道“就是他把我的银两都花光了。若不然,我也不必为了船费而特意去打一架。”
“哎!这样说来,你见过司徒了?”赤炎反问道。
方鼎苦笑,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时,想起了昨日司徒酒鬼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顿时为之释然,话锋一转,道“盖在你身上的那块破.........东西,就是他留给你的。而你昨天昏迷过去后,他说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就先行离开了。”
“原来那块东西是司徒留下的啊。”赤炎认真的想了想,道“我看也像。那块东西破破烂烂的,倒也适合他的一身行头。罢了,既然是他临走前留给我的,我就姑且留下来,当个纪念也好。”
“但话说回来。”
“既然我都要做方家女婿了,那五十两银子,你到底给不给的啊?”
再次说到此处,方鼎顿时哑然,沉吟了片刻后,忽生一计,立即拍案而起,问道“赤炎,你确定只是需要五十两船费,去搭乘铁甲钢船?”
赤炎点了点头,道“对!”
“如此甚好。”得到肯定的答复,方鼎喜出望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待会我就派人送些银两给你。还有,若我没记错的话,铁甲钢船在几日后才能回到镇江城。在此期间,你就在我方家住下。”
“真的?”
“自然是真的!”方鼎笑容满面,此刻看着赤炎时,已不觉得此人粗卑不堪,反而觉得他通情达理,一表人才。当下端起另一盘糕点,塞到赤炎的手中后,笑道“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也赶着出船,那我们也将就一下。”
“婚礼就定在开船的前一天,拜你与渝儿成亲后,你就去搭乘铁甲钢船,离开这小小的镇江城,去你想去的地方,这样可好?”
方鼎能成为方家家主多年,无论谋略或是修为,都不是等闲之辈。经过一番交谈后,发现赤炎此人似乎涉世不深,对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若真如他所说,上擂台一战,只是为了拿到银两,那此事极为好办,用银两就能打法。
可问题的关键是,在他背后的司徒家,会不会对此事较真。
若只是用银两打发了,若司徒家的那人再来镇江,发现方渝儿并未嫁给赤炎,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事端。既然不愿意去得罪司徒家,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也唯有将计就计,让方渝儿成为此人名义上的妻子。
有名无实,或许若干年后,当此事被淡忘后,方渝儿未必不能再次出闺。
.........
闺房内。
即便母亲坐在了床头,温柔的为她梳理着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可方渝儿仍然一声不吭,双手抱着膝盖,暗自生着闷气。
方鼎说的话,实在太伤人了。
“娘亲。”方渝儿轻声唤道。
“怎么了?”少妇温柔应道,可手中动作不停,依然为方渝儿梳理长发。
方渝儿微微侧首,用眼角余光看着身后已隐约出现了华发的少妇,终究忍耐不住,眼圈一红后,埋头痛哭起来。少妇轻叹一声,抱住方渝儿后,柔声安慰道“乖!渝儿不哭,渝儿不哭,娘亲在这里。”
“娘!你们是不是嫌渝儿烦?或许觉得渝儿变得越来越任性?”方渝儿啜泣着,道“若不然,怎么爹总想着把我嫁出去?”
少妇抚了抚方渝儿的后背,摇了摇头,道“你是爹娘的心肝宝贝,我们又怎会怎样想?只是,与张家的婚约,确实在你尚未出生前,就已经定下了。而我们那时,也没想到,你的性子会如此像我,这般倔强。”
“罢了!此事该怪我们。”少妇扶起方渝儿,满目怜惜“虽然张家确实对我们有大恩,但这份恩情,不应该让你去偿还。若你真的不想嫁给张小生,待会娘亲就去替你说情,看能不能说服你爹,推去婚事。”
“若你爹仍不同意。”少妇咬牙,道“那在你嫁去张家之前,娘亲会为你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能够离开镇江城的机会!”
“娘!”方渝儿猛地抬头,似无法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少妇之口。
“怎么了渝儿?还不乐意吗?”少妇问道。
“可是。”方渝儿的脸色突然垮了下来,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少妇后,万般委屈道“现在爹非要我嫁给那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看他的架势,恐怕不日内,就会逼我与那人成亲。即便娘亲要帮我,但剩下的时间,怕是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