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丁见他要下车,机灵的蹲在地上,那人脸色不变的踩着家丁的背下了车。
那人眯着眼睛打量着我的马车,挑衅的一笑对我一笑,吓的我赶紧放下车帘。刚刚他看我的一眼,太过于凌厉,不知他是深藏不露还是故意装的这眼神。
他走到我马车前,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此扇乌木为骨,雪白的绫绸为面,用行书写了四个大字“天下无双”,俊秀飘逸,颇有王右军之风。且不说这扇如何,最引人注目的是扇坠——绿油蜜结迦南雕刻的大着肚子,笑容可掬,栩栩如生的弥勒佛。迦楠香千金难求,伽楠香商品,按形色,品质而分绿油,紫油,黑油,青绿,金丝及伽楠等规格,其中以绿油伽楠香品质最优。
此人财大气粗,难怪他如此嚣张。
他一边扇扇子,风将他黑绸般的头发吹飞舞,更添了几分潇洒,不过在我看来却是太装了。此时已是深秋,虽说广州的秋天没有帝都的冰冷刺骨,但是傍晚也还是有几分凉意,根本不需要扇子。他笑吟吟的说:“在下伍嘉威,家仆无意冒犯小姐,不知小姐可否饶了他这一次。”
“伍嘉威?可是广州十三行的三少爷?”我吐气如兰轻声说。既然你装,我也装一下。
伍嘉威神情倨傲却偏要故作谦逊,“正是在下。”
原来当初那个跟在我后面哭哭啼啼,娇里娇气的伍嘉威居然长成如此俊美不凡的大男人了。
“小蔷薇,你行啊,居然连我的马车也敢拦了。”我掀起车帘,戏谑的看着他。小蔷薇是我给他起的小名,有次他来找我玩,我正看着蔷薇花没理他,他生气的把蔷薇花踩烂,“蔷薇花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有我好看。”从此我便叫他小蔷薇。小时候的伍嘉威确实是比蔷薇花更美艳,不然我也不会跟他玩了。
他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瞪的圆圆大大的,玫瑰色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皓齿,他结巴的说:“小,小,小雪儿?”
我邪魅的一笑,伸手掐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颊,手感还不错,“难道还有其他人能这么叫你吗?”
“疼!疼!疼!快松手!”他拨开我的手,又用手揉他的脸,“当然没有了,谁敢这么叫我,本公子保证打的他满地找牙。”
我在车里,他在车外,我们就这样说这话,斜阳似血,人声鼎沸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之外,全然没有喧嚣声,安静的彷佛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
“小雪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伍嘉威傻兮兮的对我笑,就向小时候一样。
“昨天刚下的船,我正打算明天找你呢,想不到今天就碰到了。”我斜着眼睛笑问他,“这几年你变化够大的啊,刚刚我就没认出你来。挺能装的啊。”
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这不是为了唬人嘛?”接着他又紧张的说:“小雪儿,你这次回来了还打算走吗?”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我不作弄一下他都对不起我自己了,我收起笑容,正色道:“我后天就走。”
“这么快呀。”他撅嘴道。
这委屈的小表情跟小时候如出一辙,就像回到小时候,岁月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一样。
“不过我会去韶州,估计得有好几年才能离开。”我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小时候我安慰他的动作,“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到了。我现在是瑞王妃,我又能像小时候那张罩你了。”
“瑞王妃。你成亲了,小雪儿。”他落寞的说,“难怪最近爹爹对我有求必应。”
说到莫无殇,我想起我还有一件事没做,便对他说:“今天晚了,我们明天再说。回见。”
司剑跳上马车,福伯开始驾车离开,那个小厮赶紧把车让开,我对着站在路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蔷薇挥挥手,“小蔷薇,明天见。”声音如山涧清泉般轻快。
我心情愉快的驾车回驿站,却不知旁边醉仙楼的二楼临街厢房的窗户里正有一人眼神阴郁的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