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轩有事没事儿就来竹慧书院逗萧荷灵玩儿,穿着他那件百年不变的闷骚黄外挂衫,碧绿的上等翡翠别在发髻上,摇晃着手中的扇子,逃逗来往的女弟子,十足的风流倜傥。
书院的男弟子们不乐意了,本就狼多肉少,哦,不是男多女少。
“小子,哪里来滚哪里去!”总有爱出头风头的小年青不知好歹。
“哦——”宙轩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放学后屋顶见!”
每一个被他屋顶见的人最后真的就不见了。传闻总是带有可怕的魔化色彩,不久之后,再没有来挑衅他。只是连累了萧荷灵,被同学们认定为跟“小黄人儿”一伙的,不能惹。上课一个人独占一排,做操方圆十米无人敢靠近,四人一间的厢房只得她一人。
远远看到宙轩又跑来了,这隔三差五的,搞得萧荷灵上到一半的课逃跑了出去。
她倒不是多怕宙轩“霸道”村官范儿,完全是因为那句:“你为什么看到我哥会哭啊?”
我怎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萧荷灵自己都纳闷的事,还要时不时被你拿来当下酒料嘲笑。
这日子没法过了。
宙轩在山上的杂草堆里把萧荷灵揪了出来,啧啧拍手,“一点新意都没有。”
萧荷灵哭丧着脸,不是我不想逃远点啊,实在是书院的结界破不了。为了不让他有机会重提那句话,萧荷灵把最近书院筹备大型活动的喜悦分享给他。
“全院一千三百多个弟子,只有术法前50名的才有资格让最最最伟大的术法师亲自受教。”萧荷灵一脸崇拜地说。
“那个最最最伟大的术法师不是就——”宙轩拔掉她头上的一根杂草,“我哥嘛,然后,为什么你第一次见他哭成个泪人儿啊?”
又来又来了,攥紧的小拳头蓄势待发。
“那么喜欢他啊,只可惜以你那点儿小术法,别说今年了,五百年后你也进不了。”
“我真想——”手伸到他脖子……
“倒不如求我给你走后门。”
“切!”萧荷灵心想,我从小就是学习委员,刚正不阿,思想品德优良,态度端正,“等等——怎么个走法?”
“答应我一个条件先。”
“好的,没问题。”
“你好歹也犹豫下,或是问下什么问题。”
“能再见到他那些都不是问题。”
萧荷灵被自己那句话给吓住了,就像上次无端端流眼泪,最后还蹲地上大哭着说不要赶她,她就要留在这里那样的话。
宙轩有想到过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但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只是相象罢了。
话说有笔账萧荷灵一直没有找宙轩算,明明自己之前长得还是挺水灵灵一姑娘啊,怎么被这个宙轩鄙视长相后反而变成个老气横秋的中年怨妇。
这脸上的斑点跟痘印整齐划一地排列成几行,眼角有条小鱼的尾巴天天跟着蹿,萧荷灵之前还以为是铜镜没有打磨好,脸跟牙齿照出来都是腊黄色,后来才慢慢接受,自己是个会移动的腊肉。
所以,逼走宙轩的最好逐客令就是——
“你赶紧把我变回去!”
这次萧荷灵不是为了赶他走才说的,而是发内肺腑的真心,试想,丑得老鼠都不进她房间偷吃糕点的地步,那高高在上的宙凡帝君该如何看待她。
宙轩一如既往地溜得快。萧荷灵来不及倾诉衷肠憋着一肚子苦水回到厢房,第二日再带着被苦水浸泡一晚的脸搁在上生夫子讲桌前,拦住下课正欲离开的上生夫子。
上生夫子本就老眼有些昏花,被她大特写的脸惊悚一吓,差点驾鹤西去。碍于自己是受人景仰的夫子,憋住气,拉回魂,道:“萧弟子是有何请教?”
“夫子大人,求求你把我脸上的术法去掉好么?”萧荷灵哀哉,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想变回原来的面貌。
“萧弟子。”上生夫子捋下他的山羊须,摇摇头,“这种术法啊,不是一般人用的,皇家术法,无法破解——快点把她扶到坐位上。”上生夫子指着倒在地上抽搐的萧荷灵大喊。
皇家术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加密狗,正道不行,黑客总行吧。萧荷灵蹲在藏书阁泡了三天三夜啥没查出来,倒是又等来了不务正业的宙轩。
“哟——今儿个没去山上喂草?”
萧荷灵赶紧扑过去,“轩哥今日依旧威风八面,气宇轩昂啊。”
“二选一!”宙轩蹲下来瞅着那双连腊黄的肤色都无法掩盖的黑眼圈,十分用力地憋住笑。
“我要美貌与后门兼得。”把腿抱得更紧。
“美得你!”我踢,我踢,我踢踢踢。
“就美我一次。”还陶醉起来。
“我一个人知道你的美就好了。”宙轩笑着受不了了。不知怎么地,萧荷灵觉着他从不干正经事说正经话的人,但这句带着坏笑说出的话,总觉得有一部份很深的认真藏在里面。果然这家伙是念念不忘铃铃的。
眼见比赛迫在眉睫,萧荷灵咬牙一横。选择走后门这条她日后想来十二万分错误的抉择。原来宙轩的走后门根本不是让她直接晋级五十强,而是给两颗夜明珠给管事的小宫娥,让萧荷灵就那么远远地,心怀叵测地偷窥帝君一眼,就一眼,还不能让对方发现,附送个签名也好啊!早知道还不如变回原来的模样这种永久属性更划算。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穿上天玑宫宫娥的工作服,通过宙轩的眼线,成功进入宙凡帝君的寝宫。
这白茫茫的一片是什么意思?难怪这宫娥服是又厚又长的皮裘,原来宙凡帝君睡觉的地方居然是座冰山!
穿过前厅,遂上山路十八弯的连廊,过后再通过一间阁楼穿出来,就到了这座冰山。整个寝宫包括里面的桌椅、摆设、屏风皆是用冰做雕刻而成,幽冷的白色气体从冰山的表面慢悠悠渗出来,氤氲缭绕。萧荷灵吸气,好冰,呼气,还是好冰。
帝君的寝宫原本就只有两个小宫娥服侍,被萧荷灵偷偷换下来一个,能顶上的只有一个。
叫慧儿的小宫娥回头再三叮嘱萧荷灵,“一会儿你站在外面收拾收拾打扫扫卫生便可,近身服侍的事儿我来做,要是被帝君瞅见私自换了个人儿,还换了个丑的来,这责任谁可担当!”
“有二王子在。”
“他……到时候逃去固河玩个几百年回来你我早就去地下服侍阎王多年了。”
萧荷灵端着茶具的手一抖,慧儿吓得赶紧自个儿接过来端着,“一点都不机灵。”
“你就站在这儿。”慧儿手肘顶住萧荷灵,“我进去了。”
萧荷灵见她拐个弯不见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两肩耷拉下来,一路扫视这一件件冰雕作品,窗台上的冰雕小睡莲映入眼帘,这只手怎么不听使唤了?这当贼的感觉真刺激。其实这次行动时,宙轩再三强调,不能让宙凡帝君见到自己,因为丑得过目不忘,宫娥换了不打紧,但是换成宙轩的人,这如果上升到政治层面就不太好了。
萧荷灵稀里糊涂地听着,知道自己只可远观以飨不知道算不算是的相思。
可如果能带走一件帝君的东西,哪怕是这不起眼的小睡莲,以后自己想他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睹物解忧。
等等——
萧荷灵觉得这单相思来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自己要对一个只见过一面,还跟宙轩说“不准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的男人痴心妄想?他是宙凡帝君,然后一无所知,这汹涌而来的感情太诡异,诡异得萧荷灵差点都忘了抹玉珠粉。
说到这玉珠粉就不得不提到书院人见人爱永德真君的闺女——永纤纤。那光滑雪亮的鹅蛋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回眸总是带着浅笑,衣袂也顺带飘飘,好惹人怜。
萧荷灵偷来宙轩啃完一半的苹果,跟永纤纤换了瓶涂上它,白雪一般的肌肤立刻拥有的——玉珠粉。永纤纤说她就是靠这瓶神奇的小白瓶才登上竹慧书院的最美女仙之位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萧荷灵是信了。
为了不让宙轩抓住自己特意化妆这个把柄,萧荷灵铤而走险,利用帝君此刻在书房喝茶的间隙,争分夺秒。
萧荷灵找了块隐蔽且反光效果甚好的墙壁开始涂抹,墙上反射回来的脸跟新生小孩儿得了黄疸一样,不多涂几层怕是罩不住。
“我的睡莲……在你手上。”
突兀的男性嗓音自后背传来,透过光洁的墙壁,日日夜夜相思的人,于咫尺间,抬手落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