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萱点点头,似懂非懂,感觉楚延每一句话都是说的那么仓促,她什么都没记下。租了一间客栈,赵芷萱在茫茫夜色下看着楚延的脸——他被蜡烛照亮的脸,是那么安静而优雅,宛若仙人。
躺在床上,夜空繁星点缀,月光透过帷幔星星点点地照在赵芷萱的脸上。皎洁的月光轻柔而美丽,今天是十五,月亮像圆圆的玉盘。虽然看得到,但却够不着,只能远远遥望悬挂在半空中的明月和雩昌。
每天的夜晚都是短暂的,每天的夜空都是漆黑的。小时候的赵芷萱不住地幻想夜空可不可以是白的,这种想法不合常理却充满童真,所以楚延没有打破她的幻想。因为自己的思维太过活跃,也爱幻想,所以赵芷萱正坐在凳子上看书,过一会儿就会睁着眼睛做梦,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无忧无虑地飞在天上,盘旋低飞。因为天空之高之广,小鸟是永远不能飞上九重天的。
赵芷萱每每看着楚延的脸就会牵出万千幻想:楚延到底来自哪里?他为什么笑起来是那么温柔冷酷起来是那么恐怖?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故?
这些问题都不得而知,当赵芷萱还想接着想下去的时候,楚延就会叫醒她。天天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坐着,认真地看着《史记》上的字,赵芷萱都快磨灭自己好动的本性了。她想出了一种特别无聊的游戏:数数《史记》到底有多少字。楚延找人给赵芷萱做了很多件漂亮衣裳,每次一看到楚延抱着衣服回来赵芷萱都是感恩戴德,连声道谢。
穿上新衣裙的赵芷萱容光焕发,楚延心里也说不出的开心,自己能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也是好的。在赵芷萱心中,楚延就像是自己的哥哥,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两人游山玩水,经过瀑布的时候赵芷萱不免要玩上一次才肯罢休,虽然两人这几年一直都是在各国的客栈里住,但是赵芷萱也知足了,至少还有个地方能够供她容身,这就足够了。
时光荏苒,赵芷萱跟着楚延度过了自己美好的童年,她见识到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待在雩昌街头风餐露宿、目不识字的女孩了。现在的赵芷萱长大了,她已经及笄了,已经到了不再有天马行空的幻想的年龄了。
在楚延的眼里,她是长大了,会自力更生了。
“芷萱,你还需要我吗?”楚延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但这三年为赵芷萱劳心劳神已经付出了太多,包括他的青春。但是,年龄和时间在楚延的眼里宛若尘土,不值一提,重要的是该怎么度过。赵芷萱放下手中的针线,正色回答:“楚延,你怎么会这么问?”“你长大了,当初我收留你也告诉过你,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因为你长大了,有能力自己生存。当然我也不是要赶你走,一切全凭你自己选择。”
赵芷萱坚定地说:“我和你之间不是利用关系,所以我不会抛弃你。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赵芷萱,在这三年里我早已把你视为我最重要的人,你是我的哥哥,你会保护我。楚延,我长大了,可以自力更生了你应该高兴啊,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就像以前躲在你身后的小孩可以站到你面前保护你了一样。命运多舛,跌宕起伏,但我保证我不会嫌弃你。”
楚延不赞同:“但是人心会变,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我不想把你卷入一场战争。”“什么战争?”赵芷萱问。
“你不是经常问,我为什么不看雩昌人写的书吗?现在,我告诉你,是因为雩昌。我的父亲是北寒的常胜将军,屡战屡胜。我五岁那年,雩昌来犯,父亲临危受命带领一万精兵抵御雩昌将士。但是雩昌人多势众,我的父亲被乱箭射死,就这样不幸的战死沙场,尸体都可以任人践踏。北寒被雩昌攻占了,我娘带着我四处逃亡,却还是难逃雩昌魔爪。在逃亡途中,我和我娘被雩昌将士追杀,我娘为了保护我独自引开将士,最后血溅城墙。北寒就这样灭了,那些年轻的姑娘被抓到雩昌为奴为婢,那些老者夫人皆被杀死。我很清楚各国间弱肉强食的规则,但是雩昌人泯灭了人性,赶尽杀绝就是为了土地城池,他们原想连我也不放过,所幸我侥幸逃走了。”一想到自己5岁时的情景,那烽火和硝烟交织的北寒,和自己惨死的父母,楚延放在两侧的双拳就紧紧握住。
赵芷萱思忖良久,劝解:“你恨雩昌,但你不恨雩昌人。”“为什么这样说?”楚延感到惊奇,有时到底是恨雩昌还是恨雩昌的将士连自己也摸不透了。“楚延,我就是雩昌人,当初流落街头的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可能是仇人关系,但是明知道我是雩昌人你还是义不容辞地收留我。我看见你待雩昌人相敬如宾,也许这么多年你早已忘却了仇恨,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你恨的仅仅只是雩昌的王国贵族和将士,和那些平民百姓没有关系,因为要不要攻城略地不是他们说的算,所以请你不要迁怒于他们。如果你怨恨那些善良的百姓的话,那么你就和雩昌的士兵没有什么两样了。如果你想要灭了雩昌的士兵那么我可以帮你。楚延,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的初心是无欲无争,就和我一样,但是命运多舛、跌宕起伏,世上没有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