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逝去,距离叶家大火发生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四面环山的贺牛村不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三天时间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一溜烟儿的逃走了,一场大火在沸沸扬扬传了几日之后也渐渐平息。
所幸在那一天,辛勤耕作了整日的叶老太真的累了,躺在茅草屋中睡得很死,一阵逆向的大风也让她没被波及,第二天醒来后,这位年近六十的老妪望着只剩下一片废墟的牛棚,没有哭泣,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那场大火之后,叶家一家三口没事情,可三猎户口碑却愈发差劲儿了,本来杀害生灵与狩猎动物,在贺牛村村民眼中就是对老天爷的亵渎,加上叶老翁那个晚上说的话让人提心吊胆,如今谁见到了黑豹子他们,都是绕道三尺,不敢与之攀谈。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就是关于那个叶老翁家里养着的孩子,当初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是个傻子,结果在那场大火之后,饱受猜疑的叶虚却大大方方的走出了牛棚,不对,是走出了叶家那间小茅草屋,时常有人看见这位黑发黑瞳孔的孩子一脸沉思,趴在牛背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籍,阅读的津津有味。
别看这是在落后偏僻的贺牛村,读书识字在贺牛村民的眼中可仍旧是一件稀罕事儿,村中只有一个识字的人,可是那个人身份地位也仅仅是在叶老翁与村长之下而已,由此可见,知识就是潜藏的力量,此言不虚。
“小虚啊,你会读书,会写字吗。”
经常会有干完了农活儿的村民一边扛着锄头,一边带着谨慎目光打量着叶虚,但在看见这位黑发孩童一脸稚嫩与‘天真无邪’后,这些村民大都放下了诸如‘他会不会是个傻子’这样的偏见,且兴致勃勃的与叶虚套着近乎。
“会呀,叔叔你看,这是‘人’字,这是‘好’字,爷爷告诉我,做人要做个好人,做事情要做好事情,一定不可以做个小人。”
每当这个时候,叶虚总是会带着一丝纯洁笑容,拿着一块小石子,在地上细心的刻画起来,一道道白色线条构成了字符,至于是不是真的‘好人’,那他们可不清楚,他们清楚的是,这个叫做叶虚的不但不是傻子,而且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在贺牛村可是一个稀罕珍贵的玩意儿,一来二去,在和贺牛村中的同龄小孩子比较比较,叶虚反而倒是博得了一个小天才的称号,甚至还有不少略有远见的村民为了后代着想,还将他们的孩子送到了叶虚这里,希望他能够教导一下这些孩子读书写字。
对此,叶虚总是笑着摇摇头,骑在牛背上,露出一个莫名沧桑的笑容。
在这个世界,叶虚不想去成为第二个教书先生,他明白这里不是太茫星,接连几天高强度的学习也让他明白了,在这片名为古华大域的世界,唯有力量才是将生存变为生活的唯一法宝。
炼气士,便是处于人族巅峰之位的力量掌控者。
“炼气者,聚神凝气,四圣入身,有通天彻地之能,大泽焚而不能热,天地盖之而不能拘,乘云气,骑日月,游于四海之内,谈笑于万古之间,不因岁月凋零,这种超乎自然法则的人物当真存在吗。”
清晨,一片朦胧的白雾笼罩着四野,大山苍茫无尽,绵延不绝,一位骑黑牛孩童藏身迷雾中,他睁大了墨色眼珠,捧着三尺书卷,轻轻诵读,目光中满是憧憬,此时,从大雾之中,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叶老翁看着黑发孩童,眸子中满是宠溺。
“唉,虚儿,是不是又在想炼气士的事情了啊,不要在意太多,那些大人物离我太远了,一生之中也不一定可以见到,况且,普通人都尚且有着善恶美丑,何况是炼气士呢,万一遇到了邪魔外道,那可是一场灾难。”
“我知道了,但是爷爷,你见过真正的炼气士吗,还有前几天,为什么那三个猎户对你那么畏惧呀。”
叶虚睁大了眼睛,趴在牛背上,叶老翁一把将他这个孙子抱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牛背,顿时这头老黑牛竟然通了人性一般,自己屁颠屁颠的跑到远方,这时叶老翁才微微一笑,道:“虚儿,他们不是畏惧爷爷,而是在害怕每个人心中的公平正义而已。”
“公平正义?这个世界也会有人讲究这个道理吗?”
叶虚在心底呢喃,脸上却做出一个思考的神情,叶老翁沧桑褶皱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继续说道:“虚儿,你要记住,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公平与正义,这两团火焰照耀着任意每一处角落,是一个人生存在世界的本质,只要坚持着自己内心的正义,则万邪不侵扰,举个例子吧,哪怕是一位修为高深的炼气士,也不敢随意伤害一位悬壶济世,一心为民的大医师,一旦伤害了有福德的人,那么纵然修为通玄,以后也会承担莫大的因果,这就是人性的可怕之处,也是上天定下的规矩。”
叶老翁双眸熠熠生辉,忽然,他声音低沉了起来。
“虚儿,你知道前几天那场牛棚大火是为什么而燃烧起来的吗?”
叶虚低着脑袋,他决定不再伪装了,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低声道:“爷爷,其实我明白,那场大火因为私欲与贪念才会燃烧起来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对,就是人祸,那场大火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是有人想要害死我的孙儿,但是你知道爷爷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为你出头吗。”
说到这里,这位麻衣素袍的老人情绪罕见有了一丝波动,一股威严自然流淌,阅人无数的叶虚不禁一阵变色,叶老翁这一身气势,竟然丝毫不逊色于他生前在太茫星中见到了那些大人物,充满了掌权者的气息。
“因为爷爷没有证据,做人得讲规矩,既然我没有证据,那就得沉默,但是虚儿你得记住,爷爷可以沉默,但是你不能,因为你还小,未来很久远,以后若有人刻意冒犯,不妥协,不怯懦,竭力一战,方是我叶家子孙。”
“不妥协,不怯懦,竭力一战..”
这些字眼仿佛一个个都犹如千钧般沉重,叶虚心中微微震撼,很难想象这些铁血般的话语,会从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口中说出,自己的这位爷爷,貌似并非看起来那样一个平凡的人物。
“呵呵,就是这样,对了虚儿,我看你天天读书,学习写字,差点忘了一件事情,来,跟着爷爷过来。”
似乎是发觉自己的话有些沉重,叶老翁突然拉着小叶虚的手,慢悠悠走进了小茅草屋中,接着,这位老人走进内屋,从一堆书卷里面翻出了两张纸,递给了小叶虚。
“这是...”
小叶虚疑惑不解,他看着手中两张泛黄的古老纸卷,眉头紧皱,两张纸卷上面都画满人形图案,做出一个个怪异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一套拳法,只是炼气篇,爷爷当初练了三年,别看如今的爷爷老了,凭借着这套拳法,哪怕是在贺牛村中最壮硕的年轻人,爷爷也能将他摔倒!”
叶老翁眸子中闪过一丝傲然,他拍了拍叶虚脑袋,声音略显沧桑,道:“虚儿拿去自己看看,能看懂多少就练多少,若是一个都看不懂也就算了,将这两张纸扔掉吧。”
....
入夜,大山睡着了,世代务农的贺牛村也陷入了安眠,这块不足百里的土地一直很贫穷,连一村之长都只能住在一间破烂的茅草屋中,何况其他人,但在整个村里却也有一间奢华的泥瓦屋子,理所当然,在这间屋子里面,住着依靠猎杀大山动物为生的三个猎户。
此时,这间泥瓦屋中的气氛略显凝重。
“大哥,和村长说的不假,那个叶老翁不是一般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村长大人也下了死命令,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到来之前,让我们一定要将叶虚那个小子带给他,这可该怎么办啊。”
说话的人是黑豹子,他一身戾气,此刻却紧皱着眉头,想起叶家的那个老头,不由得一阵胆寒,在他身边是那位面色苍白的‘白头鹰’,也是一脸愁苦,不时叹气。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要是又惹了村长大人不开心,我们该怎么办,那个夜晚我可是看得清楚,村长活生生将一个孩子给..吃下去了..连牙齿什么的都没吐出来。”
“老三,闭嘴!”
当黑豹子这句话一说出口,顿时,那位刀疤男子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双眸如鲜血般通红,闪烁着一丝丝妖异气息,刚要开口附和的白头鹰也被威慑住了,悻悻闭上了嘴巴。
这位刀疤男子如今的模样很奇怪,他盘坐在地上,面对着一张图纸,双腿交叉,宛如寺庙中的一尊古老雕像,可是却没有雕像的那种神圣庄严的气息,有的,只是一身刺骨杀意。
“叶老翁那个老东西动不了,小家伙还需要我们自己出手吗,小孩子的事情就让小孩子自己去闹腾吧,烈儿,进来,拿着父亲的刀,去把那个叶虚的眼睛砍瞎,再将他带到这里来,如果他敢反抗,你就直接将那个臭小子杀了,不过切记,尸体要完好!”
刀疤男子冷冷一笑,与此同时,一道猎豹般的身影从门外窜了进来,这是一位有着火红色头发的男孩子,他目光阴沉,带着一丝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