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是南海龙王之女,天性单纯,长得那也是灵巧可人,偏就瞎了眼看上皇浦誉,还是狗血的一见钟情。
那日艳阳高照,这厢初涉人世,刚上岸一不留神脚滑,扑通一声又掉回河里,皇浦誉这刚好路过,于是上演了一幕老掉牙的英雄救美。
龙女怕什么都不能怕水吧,可抱着自己这位长得如此俊俏,她一入神就忘了挣扎,她娘辛辛苦苦教育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人心薄凉啊那真是说忘就忘。
皇浦誉把人放下,瞧见她红扑扑的脸蛋还以为人家那是冷的,于是外袍一脱特大方的披到了人家身上,这下又无意间招了桃花,根还种得不浅。
皇浦誉自认为是举手之劳,人家姑娘可不这么想,告别之后纵身一跃又跳进河里用尽全力往海里游。刚进龙宫见着她娘就欢天喜地地说觅得良人非他不嫁,龙娘宠女儿啊,也跟着欢天喜地问是何许人也年方多少家有几人,龙女一问三不知,龙娘就叹,还以为女儿真遇上良人,原是瞎忙活,于是就给女儿普及****得真谛,没想到越带越歪。
龙女以为****就是了解与拥有,于是匆匆出海,龙娘拖都拖不住。
人海茫茫,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又能去哪寻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可她还是每天上岸找,半月吧,终于在一个茶楼找到他。
她喜出望外的拥住了欲下楼的他,“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皇浦誉俯视这双璀璨的眸子,微皱眉,有些茫然,“姑娘是何人?”
“啊,你忘了啊,不过没关系,我们认识一下,我叫清语,你呢?”他轻轻推开她,众目睽睽,拥抱也算越界。“皇浦誉。”
“你年方多少?”
“二十有一。”
“你家中有几人?”
皇浦誉不大喜欢话多之人,况且他还有差事要忙,快步离去时又被某人拉住了衣角,“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的眉又紧了些许,神情已然不耐烦。“姑娘礼数怕是学得不精,大庭广众如此之举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清语毅然,“不怕。”又想起她娘再三教导,姑娘家家礼数最重要,便将衣角放开,“可你也不能无视我的问题,你的礼数呢?”
她倒是现学现用,聪慧得很,皇浦誉敛了不悦,耐着性子道,“你若真想知道那也得等我忙完。”
“那你何时忙完?”
“三个时辰后。”
“那……那我在这等你。”
皇浦誉终是扬长而去。
三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她一步也不敢离去,生怕错过,于是就真等了那么久,天都黑了。
茶楼打烊了,她堂堂龙女就可怜巴巴坐在人家门口,视线里出现那抹清瘦的身影时又情不自禁跑了过去,张手却抱了个空,但还是笑容可掬,“现在你忙完了?”
“嗯。”
“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皇浦誉是被拖着去的。
清语在寻他那半月时间里也琢磨出这人世间有哪些东西可口,今晚就开开心心吃了个遍。
他问她为何要问那些问题,她不假思索直接道,“因为我想与你成亲啊。”
这姑娘也不知是单纯还是傻,也才认识半天不到,她就毫无戒备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搞得他好一会不想说话。
龙女可就不好办了,万一他来强的他也跑不掉啊,但万一惹着龙王,他也跑不掉啊,为今之计,只有感化。
“清语姑娘?”
“嗯?”
“你知道何为****?”
“了解与拥有,我娘跟我讲了。”
“那你可知****是两个人的事?”
“知道啊,所以你要快点喜欢上我啊,这样我们就能成亲了。”
“喜欢是需要时间的。”
“那你要多久才能喜欢上我?”
“……”
“好吧,我等,你要快点喜欢上我啊。”
如今感化只有一半功效,好在龙女开明,皇浦誉是觉得,能拖就拖。
可事实上,似乎也拖不了多久。
从那以后,皇浦誉只要上界办差就必定能碰到她,也不知她在人界经历了什么,有一日突然说要成亲,缠着皇浦誉问同一个问题——你究竟什么时候喜欢上我?
烦得他趁她不留神就施法回了查察司。
阿三那时正闲,翘着二郎腿看闲书。
皇浦誉问,“被姑娘缠上怎么办?”
阿三看闲书目不转睛,漫不经心答,“能怎么办,从了呗。”
谱命册直往阿三怀里砸去,呻吟一声,揉着胸瞪向皇浦誉,“这谁惹你了?”未秋正巧目睹这一幕,“哟,皇浦公子脾气见长啊。”
“长话短说,南海龙王之女缠着我要与我成亲,怎么办?”
博得两人无情嘲笑,“你也有栽了的时候,啧啧。”
冷嘲热讽一番后,未秋一本正经道,“你要么从了,然后被司主从南海揪回来以通婚罪处以死刑。要么不从,然后南海派人捉你,强迫成亲,到时候我再跟司主说你被掳走,司主定会救你,但如此又伤及南海与冥界之交,实在不行,挑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你去晒个灰飞烟灭,一了百了。”
话说得在理,但没一个靠谱,皇浦誉轻叹,“天妒英才啊。”
“不成,你还是自行了断吧,一月前刚被罚又惹出事来,指不准司主让你自生自灭。”皇浦誉瞪了阿三一眼,不想说话。
未秋也叹,“这事可大可小,全是你这张招事的脸啊,好好想想吧,真不行,只能去求司主了。”对她而言,司主是万能的,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
未秋走了,阿三也不知从何说起,默默坐回去,默默看书。
司内便静了,皇浦誉靠在椅背上仰头闭眸。
今时不同往日啊,生时的地位与尽情挥霍,两腿一蹬,尽化为过眼云烟。运气好当了个鬼差吧,虽说寿命长久,差事适度,但时不时要被各种桃花折腾,事大了还危及性命,堪忧啊堪忧。
皇浦誉却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性子,再有良计之前还是随遇而安吧。
无可奈何之下,他又上界办差了。为避免再碰上某人,今日很赶效率。
从学堂出来,身后就一直有人跟着,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来到小饭馆,点了几道可口菜。两个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的小姑娘围到桌旁,一边看着菜一边咽口水,“我们饿了。”
“坐吧。”小姑娘们跟了他一路,不饿也怪。
皇浦誉看着这一大一小的孩童如饥似渴得把菜往嘴里送,大的那个看着十二三岁,长姐样的照顾连筷子都拿不稳的妹妹,两位容貌清秀,衣着锦绣,怎么就跟着他了。
他问,大姑娘不以为然答,“阿柠说你长得像她爹。”
小姑娘天真蒙蒙的看着皇浦誉,“干爹说我爹眼睛很深很深,长得很俊很俊,脾气很好很好,右眼角还有颗泪痣,你好像就是我爹,你是不是啊?”
童言无忌啊。
皇浦誉哑口无言,只是笑,这孩童好生天真。
然后,一月之隔,又逢故人。
苏言凉远远走来,对皇浦誉的注视视而不见。
长柠被她从身后抱起时手里还握着一根筷子,“娘亲是不是跟你说过,放课前不准离开学堂?”
“阿柠是因为看到了爹才离开学堂的,娘亲你看,我找到爹了。”筷子一端直直指向不明事实的皇浦誉,小姑娘欢喜的很。
苏言凉这才看向他,若非他这双深如幽湖的眼,她还真想不起来这是谁,对怀中女童轻声道,“他不是你爹。”
长柠就急了,从苏言凉怀里挣脱便抱住了皇浦誉正是坐姿的腰,“他就是我爹,和干爹说的一模一样,娘亲是不是还在恨爹抛弃我们,可阿柠真的想见爹,别人都说阿柠是没爹的野孩子……”小姑娘用情深切,一说眼泪就往外掉。
这样情势,苏白就不好再继续吃东西了,放下筷子就去扯苏言凉衣角,“姑姑,阿柠哭了好多次了……”
两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和一双带有同情的眼神,苏言凉欲言又止。
常黎这干爹当的,简直乱来。
她终是妥协,别过头承认,“他是你爹。”谁叫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有爹总比没爹强。
长柠破涕为笑,脑袋深深埋进皇浦誉腰间,“爹,阿柠好想你。”鼻涕眼泪全蹭他衣裳上了。
皇浦誉将她抱起,眉眼处笑意渐深,“爹也好想阿柠。”看的却是苏言凉的侧脸。
苏白看着,先是欣喜,后黯然,阿柠的爹找到了,那她的爹呢?
皇浦誉今日莫名其妙捡了个女儿,也莫名捡到良机。
长柠想去吃糖葫芦,路上正巧遇见龙女。
清语寻了几个时辰才寻到他,本应欢喜,乍一看左右,怎么还拖家带口。
更巧的是,长柠一口一个爹,叫的清语语不成句。
“爹,这个姐姐是谁?”小长柠指着她问,皇浦誉云淡风轻答,“友人。”
只见清语指了指长柠又指了指皇浦誉,“她……你……爹……友人?!”
尽管如此,皇浦誉却只是笑了笑。
清语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有女儿?
她想问长柠,可还未触碰到,小家伙就被皇浦誉揽到身后。一向乖巧的她难得发一次脾气,“你应我会喜欢上我的,你骗人!”眼眶泛红,仿佛随时有泪淌出。
“我不曾骗过你。”皇浦誉不爱解释。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怒上心头,扬手眼看就要落在皇浦誉脸上,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人止在了半空,再是一声绕有余音的巴掌声。
苏言凉面无表情给了清语一巴掌,甩开她的手腕后,只见那娇弱的身子硬生生跌落在地,有些迟疑,有些委屈。
她居高临下,“打狗也要看主人。”
清语淌着泪问她是何人,“榣山女姬,苏言凉。”
清语她娘说了,除了魔界者惹不得,最不能惹的便是仙界一个名曰苏言凉的女子,碰巧她刚好惹到不能惹。
整件事的收尾,便是如此。皇浦誉借苏言凉之手免了一场祸端,至于龙女,说是被龙王硬逼着灌下忘情水,忘却这段孽缘。
说来也可惜啊,好好一个姑娘,情窦初开本是好事,说糟蹋就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