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方老师来了
就在这四五两个月份,金振扦插育苗了不少品种,有紫薇、丹桂、栀子、毛鹃、含笑、石榴、红叶石楠、红花檵木、金边黄杨、法国冬青、富贵竹……
加上早春硬枝扦插的对节白蜡、垂柳、月季、山茶、茉莉、八仙花、夹竹桃、一品红等等,已经有了一大片的苗木,长势很好。
九月份的第一个周末,金振在园中观察苗圃,接听了一个陌生的本地电话:“喂,你好。请问你是谁呀?……方玲?……你在哪儿?……才雄高中!……哦,你在才雄高中教书?……怎么这样?……好,你过来,我在园中等你……你从兰溪路口进来,里把路就看见凤溪植物园……我就在植物园中……好,一会见。”
一会儿,方玲骑着电动车到了。在园中的小房前见面了。方玲说:“哇噻,我的白马王子,成了金马王子。”
“嫌我黑了吗?”
“不,更帅了。已经有了金太阳般的肤色。你纳取了太阳的精华,汲取了大地的精气。金灿灿光芒万丈,黑黢黢光彩照人,帅呆呆动我芳心。”方玲说罢扑上前去,抱住金振,笑着笑着便又哭了,眼泪簌簌流出,大概是高兴又伤感吧。
“方玲,你怎么就到这来了,大学不教,来教高中呢?”
“这不是很清楚吗?为了我的白马王子。”
“谁?”
“你。”
“我可不是白马王子,我是金马王子。”
“金马王子是白马王子变的。金马我也要。”
“你何苦呢?值得吗?”金振说,“大学里教书工资也要高些呀。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偌大一个上海难道还没一个白马王子吗?你竟然跑到乡下来。”
“你真的不懂吗?我家缺钱吗?我是找不到工作吗?我是找不到老公吗?你说,我要的是什么?”
“……你……”
“我要的是爱情,我要的是叫我心动的人。明白吗?”方玲很激动。
金振进屋,搬了两条板凳出来。“请坐!……”
“我到这里来了,每个周末都可以来看你。这很好吧!”方玲抢着说,“上海的这一年,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在上海已经干不下去了,那简直是度日如年。”
“我们两个不合适,这个问题你没考虑过吗?”金振有点生气,埋怨道。
方玲没回答,继续说她要说的话:“六月份学期结束,我就跟系主任辞职了,这一年我的工作做的很好,还得了个优秀教师的奖状呢!但是,除了用工作来充实生活之外,我很空虚,很空虚!因为那大学里没有了你。你知道吗?我去年进东方大学,完全是因为你在那里才去的。可是我进你出,你说这是什么滋味呀!七月初我就来才雄高中应试了,签约了。签约后,我跟你打了电话,你说你到武汉去了,我就没有等你回来,就回天津我妈妈那里去了。我在电话里也没有告诉你,是想等我来上班后,再给你一个惊喜。今天,就是给你送惊喜来的!”
“惊喜?……有惊无喜。”金振说,“惊的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喜,又何从来?……你一个年轻漂亮的才女,不在大学里教书,竟然来乡下教书,因为我,误了你的前程,那就是我极大的犯罪。我现在是一个农夫,你一个美才女追随他有意义吗?这是糟蹋天仙呀!你知道吗,方玲?”
“才,在我肚里,跑不了;钱,我家不缺。我要的是爱情,爱情,爱情。你懂不懂呀?我要追随我爱的人。”
“爱情至上主义者。”金振说,“你认为爱情至上这样的人生一定很美吗?为人一世所扮演的是多角色。人生不惟爱情。你好好想想吧!”
“我什么都有,就缺爱情。”
“上海,不要你寻找爱情吗?北京,不让你寻找爱情吗?天津,不让你寻找爱情吗?为什么要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寻找呢?”
“我寻找什么,你知道。我寻找谁,你不知道吗?我找的就是你,你不明白吗?你就是我的爱情。”
“如果我说我不爱你呢?我叫做爱情吗?我能是你的爱情吗?我是在作孽呀!罪过呀!”
“没有你,我就是没有爱情。你是我的爱情。但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是不是?你是生怕耽误我的所谓的前程,故意这样说,是不是?”
“我跟你说不明白了。无论如何你还是回上海吧”
“不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回上海。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你回上海,我也就回上海。我跟你跟定了。”
“哎呀,好揪心呀!”金振皱着眉,苦着脸。
“我,一个女孩子,好贱,好贱!……”方玲哭了,哭得好伤心,苦泪洗面。
“好了,方玲,不哭了。我带你在我的园子里走一走,看一看。”
金振带着方玲在他的凤溪植物园散着步,看着风景。景色还不错,虽然是初成格局。两人似乎平复了刚才的感伤。说着有关园林与花木的话,轻轻地,慢慢地踱着步子,在园里转悠着。
金振有话要与方玲直说,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出来又怕伤了方玲。他想了又想,这话终究是要说的,这样含块骨头噜块肉的,也不是办法。
“方玲,我好多话都跟你说过了,但还有些话没说,总有一天会跟你说的,还是早点说吧。”金振终于打算直说了,“我弃笔回乡,真正的原因有三点,这三点我也无法排序,不知道哪一点更重要。”
金振顿了顿接着说:“其一,是因为我爱花木园林,我读本科时学的专业是园林花木,后来读硕和读博改了科,改学中文了。原来打算读了本科就回家乡的,因为失恋,才去读硕读博的。佟静你是认识的,她是我的初恋,我本科毕业那年她嫁给了别人。”
方玲一惊,没说话,静静地等着金振说。
金振说:“其二,是我的父亲年事已高加上早些年中风偏瘫,我弟弟去年伤残再无力照顾老人了。我回家种我热爱的花木,又能照顾老人,两全其美。”
“孝子,真孝子。”方玲说。
“其三,今天我最不敢和你说的是这其三。本来这一点在上海是应该跟你说的,我后悔当时没和你说明……”金振说到这里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下去了,“这第三点就是……佟静离婚了,离婚已经五年了。我是去年才知道的。我……还爱着她。我准备等到花木园林基础工程基本成型后,就和她结婚。”
沉默了一会儿,方玲说:“她还爱你吗?她也打算和你结婚吗?”
“是的。”
“你爱我,也爱她。你是博爱吧?那么,在你博爱的天平上,你细细地权衡一下,你更爱我,还是更爱她?”方玲似乎有点愠怒了,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沉重,“你抱过我几次,吻过我几次。按我对于拥抱与亲吻的理解,按你对于拥抱与亲吻的投入,你是真心爱我的。你是真心爱我的,是不是?……你说的三点回乡的原因,是因为有了前两点,才有第三点吧!是因为有了其一其二,才选择了其三,才选择了佟静吧!你选择佟静是顺理成章,是吧?你没有想到,我会离开上海,走近你的家乡,走近你的身旁,又给你造成选美之难。你没想到吧?”
方玲看了看金振,接着说:“你是不是更爱我,我还真的不清楚。这只有钻进你的心里去,做你肚子里的蛔虫才会知道。可是我对你是那么痴情,那么专一。北京那小子,追我追得多么狠。而我,离开北京,追到上海,追到湖北,追到你的凤溪植物园。你说,我是花痴,是情痴,还是白痴呢?你说呀,说呀?”
金振一旁,表情难堪,心里难受。
“你能回答我吗?金教授……金园长……金老板……金振……金马王子。”方玲好像站累了,在她身旁的一块比较平的山石上坐下来,又问,“今天,你是留住我,还是把我赶出你的植物园呢?”
方玲拉下金振坐在石头上,摇着他的肩膀问话求答。
“金老板——金老板——”不远处有人喊,那是安大叔来了,“金老板,复合肥给你送来了。”
“哎,安大叔,来了,来了。”金振答道,接着对方玲说,“我们一起下去,等我把化肥卸下来之后,咱们再聊一聊。”
金振站起来,牵起方玲,拉着方玲的手,走下小山坡。金振进屋倒了两杯茶,一杯给安大叔,一杯给方玲。金振自己动手下卸化肥,安大叔喝了点茶后就来帮忙,方玲也来帮忙,金振不让,说衣服弄脏了没衣服换。半个钟头后化肥卸下码堆完毕。安大叔开着农用车要走,金振留他吃饭,他说还有人等他送东西,坚决要走。
金振把方玲带回家里,动手做饭,方玲也来帮厨。吃完饭,两人又在山间溪边走了走。这山色泉韵令城里来的方玲姑娘,倍觉心旷神怡。
金振的手机响了。“喂,佟静,你好!……陪客?……晚上五点……嗯,就在你的沁园山墅……好,那好……我不是一个人来,有两个……是我的客人,也是你的客人……好,我们一起来。晚上见!”
方玲同意一起去佟静那儿吃晚饭。金振让方玲把电动车放进小屋里,回家做好了父亲的晚饭,跟父亲交代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开着车带上方玲前往市区,去佟静那儿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