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渊立在客房门外,看着寂静幽黑的庭院,面色有些不悦。
“他追去多久了?”他皱眉问道。
他身后的官差拱手道:“一炷香的时辰。”
“也许只是一个走错门的小毛贼而已,瞧把你们紧张的,我可想不出,这时候谁会愿意为我挺身犯险。”被铁链栓在房柱上的侯延罗打了个哈气,蜷了蜷身子继续安睡。
秦子渊转身睥睨地瞧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叭”这时庭院里传来一道声响,像是石子击打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
两名官差手放在刀柄上,一同冲到门口外,大声呵斥道:“什么人?”
黑夜无声,庭院里,只有屋内灯光投在地面上的三个黑影,身后有风吹袭而至,秦子渊发现自己脚下的影子,诡异地多出一颗头颅,瞬时一股恐惧如闪电般贯穿全身,他想返身抽出双锏,但一切已经太迟了,一个尖锐的铁刃从他左胸口破衣而出。
“千万记住,不要把后背露给一个雷霆阁的黑纹弟子。”耳后传来轻声的嘲讽,秦子渊闻言身子一颤,瞪着不甘的眼神,倒向一旁。
两名官差惊慌逃到庭院中间,举刀护在身前,披头散发的侯延罗站在原地,如降世恶鬼一般,缓缓张开双臂,邪笑道:“我乃行天诛之罚,你们俩确定要对我兵刃相向?”
官差互望一眼,脚下不由胆怯地后挪了几步,就在他们难以抉择去留的时候,一个黑影从他们身后猛冲上前,并顺势夺走他们手中佩刀,“借你们兵刃一用,速去叫醒客栈所有人,协拿要犯。”
羽的及时出现,让官差们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你......”
“速去叫人。”羽打断还在犹豫的官差,命令道。
听着身后两人急步跑远的声音,羽嘴角微微上扬,“你还不走吗?”
侯延罗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蹲下身子,在秦子渊尸体上一阵摸索,“没银子寸步难行啊,而且我刚刚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掉了一个神武宗二歧弟子,难道还怕你这个一歧弟子吗?”他蹲在地上,低头点了点摸出来的银票,咂咂嘴,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还真不少啊!”
羽看着毫不急着离去的侯延罗,也笑道:“你若不急,我便请教一二可好?”
“真是个性急的小子。”侯延罗站起身来,将一踏银票收入怀中,“我这就走还不行吗?”说完他身子一跃,跳上房顶,消失在黑夜中。
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一挥手中长刀,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胳膊,他身后急促的锣声和脚步声传来,似有许多人正在赶向这间院子。
神武宗山下的云鼎城,和往日一样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城门口,羽骑着一匹马,不急不慢地踏马入城。
不过他未沿着大道直往山门去,而是放慢速度拐进了一条旁路,人潮涌动的街道上,马儿“哒”“哒”踱着步子,羽在马背上轻摇慢晃,左顾右瞧,像在游街玩赏一般,不知何故,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当坐骑走到一间宝灵药铺门前时,羽轻轻一拉缰绳,翻身下马,左右瞧了一眼,取下马背上的包裹,快速进了药铺。
药铺里比街道上要冷清许多,除了一大一小两个伙计模样的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年纪大的伙计看了一眼进门的羽,原本忧郁的眼睛转而一亮,“贵客光临本店,想必要的都是上等药材,不如随我去后房瞧瞧?”说着一手做出请的姿势,一手按住正要欢呼雀跃的小伙计肩膀,小伙计身子一顿,立刻安静下来,不过仍就冲羽开心地眨了眨眼睛。
羽会心一笑,点了点头,这两人正是墨天寒和小乞丐夏子淳,“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后面,方便的话一同进去看看如何?”
墨天寒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门口,未见有人跟进门来,正想开口询问,忽然门口光线一暗,一个人缩头缩脑地出现在门外,店内三人目光齐聚,那人衣衫褴褛,形似乞丐,觉察众人的目光,他也是一愣,转身就想退走。
“进来吧,这里都是值得信赖的人。”羽开口叫住他。
那人迟疑了一下,又瞧了铺子里三人一眼,微微一笑,挺起腰板,他身上的气质也随之一变,虽然来人剃去了胡须,与当日相比显得年轻许多,但羽还是一眼能认出他来。
“那么有多值得信赖?”侯延罗带着笑容跨进铺子问道,不过他锐利的眼神,显露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没有戒备。
“与你相比,我更信赖他们。”羽直言不讳。
“噢,那我可真是伤心难过啊!”侯延罗捂着心口装腔作势道,不过羽简单明了的话,也让他眼中戒备明显少了许多。
这时墨天寒走到羽身旁,低声地问道:“自己人?”
羽点点头,又补充道:“暂时是。”
墨天寒又打量了侯延罗一番,未说什么,示意夏子淳留在前门后,他领着羽和侯延罗向后门走去。
简陋而安静的后院房内,三人围坐在桌旁,气氛沉闷得有些诡异,“这位兄弟似乎对我还不是很信任啊?”侯延罗对进屋后,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墨天寒笑道。
“他是......”
羽刚要开口,就被侯延罗抬手止住,“在下侯延罗,曾是雷霆阁的弟子,不过因为年轻气盛,误杀了同门师兄,后来亡命天涯,又不幸遭人出卖,不是这位小哥施以援手,我命不久矣,只是我也因此又背负了一条杀害神武宗弟子的罪名,所以你们有我两条罪状在手,随时可以报官置我于死地,话已至此。”侯延罗摊开双手,“可以相信我了吗?”
墨天寒看着侯延罗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略想了片刻,拱手道:“在下墨天寒,古羽的生死兄弟。”说完转头对羽问道:“山上情形如何,可方便炼制丹药?”
羽解开摆放在桌子上包裹,一堆红色丹药和二本黄色小册出现在三人眼前,“炼制丹药之事并无障碍,另外这二本是神武宗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心法手抄。”羽向墨天寒解释道。
“你已经进入二歧了?”墨天寒十分惊讶。
羽摇头道:“我才入一歧,本应只有一本,但这次出宗......”
“这是天砂丹?”这时,一旁的侯延罗打岔进来,他拿着一颗红色丹药在鼻下嗅了又嗅。
“怎么?你怕了?”墨天寒用挑衅的口吻笑道。
侯延罗沮丧地放下丹药,“天下间能提升心法修炼的丹药,无一不是功效贫微,有的甚至毒性猛烈,这天砂丹便是其中含毒最烈的一种,如果说你们指望靠这种丹药来加快心法修炼,那可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虽然服下后,身体确实会极为痛苦,不过对我们这些血脉寻常的人来说,确实功效显著,而且我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哪有什么以后可言!”墨天寒说着拿起一颗天砂丹放在侯延罗桌面前。
侯延罗看着丹药,沉思了片刻,“如果这是你们邀请新人的方式?”他似乎下定某种决心般,伸手捏起丹药,抬眼看向羽和墨天寒,“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无奈地说完这句话,他一口将丹药吞入嘴中。
羽和墨天寒脸上同时浮现狡黠的笑容,这让吞下丹药的侯延罗,瞬间有种落入了什么圈套的感觉。
“你的诚意我们已经见到了。”墨天寒又捏起一颗天砂丹,指头一用力,丹药应声破裂,指尖出现一颗包裹在天砂丹内的黑色丹药,他带着促狭的微笑接着说道:“不过这丹药服用前,应该先去除这天砂丹的药壳才是。”
“呸”“呸”“呸”侯延罗连声唾啐,不过很快他便僵住了身体,面显红光,激动万分,“这到底是什么丹药?”“怎么会?””怎么会?”
看着语无伦次的侯延罗,墨天寒满意地笑了笑,“欢迎加入赤焰狐。”
侯延罗顾及不了羽和墨天寒,立刻屏气凝神,开始运转心法,控制体内不断涌动乱窜的血气,许久后,他才吁出一口气,睁开眼来,转头望向一旁静坐的羽,“没想到你们竟然有此丹药,想必来头不小,现在我既已入伙,那么可以说一说,你那夜邀我加入的这个赤焰狐,它到底是什么来头了吗?”
羽和墨天寒对视一眼,笑而不答,侯延罗心底那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再次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