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他是不是要死了?”一个还带有稚气的男孩声音问道。
“不要胡说,他不过是需要修养几天而已。”一个少女的声音训斥道,只不过语气并不严厉。
“那他会不会也变成一个废人啊?”那男孩又问道。
“他可是和爹一样,依靠实力打败守门弟子才入宗的,所以姐姐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少女回答道。
“如你所说,这小子既没人教导武学,又是第一次接触第一层心法,就如此莽撞地进行突破,依我看怕是凶多吉少,幽芷妹妹,你还是不要抱有侥幸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加入进来。
“他无人教导便能凭实力打败守门弟子,说明他武学的悟性不低,所以独自突破第一层心法,对他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少女反驳道。
年轻男子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气声,“你也知道,哪怕是第一层心法的突破,对刚入门的弟子来说,也是凶险无常,更何况是他。”
渐渐清醒的羽,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也大致也摸清了房内几人的身份,不过异常虚弱的身体,让他不能做出什么较大的动作。
“姐姐”“他醒了”“他醒了”男孩发出惊叫。
羽睁眼瞧向床边,依旧昨日那身打扮的幽芷,喜出望外地凑上前来,她身边紧挨着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伸着脑袋看着自己,在他们身后,一名高个俊逸的年轻男子,也在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幽芷弯身询问。
“感觉有些虚脱,使不上力。”羽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你可是尝试突破第一层心法了?”幽芷身后的男子低头问道。
羽微微点头默认,男子接着说道:“这心法突破时,身体都会经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会变得如婴儿般孱弱,需要三日左右才能恢复。”说着男子惋惜地摇摇头,道:“但前提是你突破成功,不然你一辈子都会像现在一样,成为废人。”
“我也不清楚有没突破成功,昨夜我想了解一下自己的修为,是不是到了突破的边缘,本想点到为止,不料......”羽苍白的脸上露出惨淡笑容,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这次的心法暴走远比上次更加凶猛,上次他本能地以金玄宗心法凝练的血气固守五脏六腑,阻挡乱窜的神武宗血气,才侥幸活下性命,这次金玄宗的血气还未凝练成便已被冲散,所以他才不得已匆忙突破,但结果是成是败他到现在也不清楚。
“心法的突破犹如将一只野兽从已容不下它的牢笼中放出,再驱赶到另一个大的牢笼中,只有当你运转心法所生的血气能够强大到有脱离掌控之势时,才是到达了突破的边界,而这界限一旦被越过,那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被放出牢笼的野兽,一旦不能及时再套上枷锁,那便会噬身夺命,而有没有用第一层心法成功引导血气在体内运转,便是判断你突破成败的关键。”
不知为何,那男子虽然讲解的很耐心,但羽从他眼神中分明感受到了冷漠。
“引导吗?”羽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头,书中所述和男子所言,与他昨夜对突破的切身体会有很大不同,按他们描述,视心法生成的血气为猛兽,突破不过是替换驾驭它的枷锁,使其不能挣脱而已,而他昨夜突破时,感应到的却像是有人在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一般,对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差别,羽不清楚是怪异血脉导致的缘故,还是自己对心法口诀理解有误,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在昨夜已感应到了身体对新心法的契合,血气亦能如常运转,这和男子口中的心法对血气的成功引导因该并无太大差异。
“我想我应该是成功了。”羽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
“真的吗?”幽芷兴奋得跳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告诉我爹去。”笑靥如花的她拉起身边男孩飞快跑了出去,于是房中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羽和站立床边的男子。
“你不必高兴太早,我师傅会不会破例收你入宗还是一说,就算你能入了宗,但这武道上的险阻,可不是你想象得那么轻松,神武宗三十六峰,哪座山峰的后面不是埋着万千白骨,他们无一不是天赋过人,血脉优异的神武宗弟子,但都殒命在这武道之上。”男子的声音十分冷淡。
羽艰难地坐起半个身体,“还未请教这位大哥身份?”
“在下莫求生,天玄殿钟殿主门下大弟子。”
“莫大哥,今日的说教,古羽受教了。”
“在武道上,好运不会一直眷顾你,只要你稍有不慎,你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下山去吧!”莫求生说完,也转身离去。
房内独坐床头的羽,目光变得深沉,口中喃道:“我早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三日后的拂晓,一身神武宗弟子服饰的羽,腰挂宗牌,站在房门外远眺东方,那里显现出一座黝黑山峰的轮廓,背对西方的它,正披着一层霞光,昨天,幽芷送来一身衣裳和一块刻有他名字的宗牌,并带话说钟飞浦已同意将他收入天玄殿门下,今天,他就要去天玄殿的主殿正式拜入宗门,带着几许凝重和兴奋,羽沿着幽暗的青石小道,向着天玄殿位置大步走去。
与此同时,在相隔万里之遥的一处宫殿内,竖立在殿内四周的琉璃灯,发出黄亮的光芒,与宫殿外照射进来的晨曦,融合在一起,合力照亮着静谧庄严的大殿,打磨得光亮如镜的黑石地板上,一个弯腰屈膝的身影匆匆走向殿内深处,直至一面巨大的纱帐前才停下来,两名立在柱下的宫女,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见是位瘦骨嶙峋的老人,不过他一身华丽的官服,显示了他的官位并不低下,于是宫女们缓缓拉起纱帐,站在帐前的秦禄,深吸一口迎面飘来的凉气,迈步上前,纱帐后高山上的冷风,让他不禁哆嗦了一下消瘦的身子,在他前方不远的悬崖边上,一个男子的孤傲背影迎风而立,三步并两步匆忙走上前去的秦禄,并未走几步远,就被两名白衣御卫一左一右挡在了面前,在他前方,是宫中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望天台,乃是由凸出悬崖的巨石雕砌成,位于三百多丈深的山渊上方,那是只有大离的皇帝才能登台望天,俯瞰圣都的地方。
“司天监秦禄,有要事启奏。”秦禄巍巍颤颤地伏跪到坚硬的山石上,大声高呼。
“说”一道飘渺的声音从望天台上传来,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臣夜观天象数月,发现一异象,位于西穹之边的暮星泛出腥红之气,且日渐增多,臣查阅典籍后,疑为天象示警,怕是有灾祸要降临大离,望陛下及早采取防范。”秦禄脑袋抵着地面,他嘶哑的声音在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区区天象,何足为惧,想我大离立国之初,星陨如雨,震动天下,一时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后来还不都是销声匿迹,盛世太平。”带着讥讽的声音随风入耳,秦禄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的苦笑。
“陛下”大殿的纱帐后,一个薄衣轻纱的曼妙身姿,徐徐走来,“该用膳了。”刚来到殿外的女子,对那个高傲的背影,卑谦地提醒道。
望天台上的大离皇帝离狄,偏转过半个身子,极尽奢华的金丝长袍,在晨曦照下格外耀眼,刚毅的脸庞也充满威仪,他看了一眼额头有着梅花妆的妩媚女子,又看了看跪在一旁的秦禄,嘴角浮现出饶有玩味的笑容,“过来”他对那女子命令道。
女子一愣,但随即面带嫣然笑意,轻移莲步,越过两名白衣御卫走向前去。
“这天下只有两件事能让朕心动,一件便是立在这望天台的崖边,感受脚下的危险,另一件就是你了。”说着离狄含笑一把搂过走来女子的芊芊细腰。
“啊”女子被突然搂到崖边,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连连想向后退缩,不过离狄搂在她腰间的右手,像铁链一样栓在上面,让她后退不得半步,“陛下,这里太吓人了,求你放妾身回去吧!”女子楚楚可怜地乞求道。
离狄欣赏了一会女子担惊受怕的娇弱模样,才放开搂在她腰间的右手,仰头放声大笑,突然笑声嘎然而止,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取而代之,“贱婢”身体腾空跃出望天台的离狄,转身看向那刚刚还一脸胆怯,现在却从容不迫地站在崖边的女子,他有话想要责问她,但一瞬间,眼前只剩下在飞逝的光滑石壁,“啊”一声响彻天地的长吼,带着无尽的怒火消逝在山崖下。
望天台上,两个白色身影迅速扑向崖边女子,女子优雅地转过身,对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秦禄,露出凄美一笑,随后张开双臂,仰身从望天台坠下,温柔的风一下变得凌冽,在她耳边呼呼作响,女子望着天空,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朝阳下,一条粉红的轻纱,从天空中飘飘悠悠地坠下,从远处看,极似一片从山崖上落下的花瓣。
“铛”“铛”“铛”长鸣不绝的警示钟声,开始从圣山传向圣都的各个角落,崖上,秦禄似悲似喜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面对空荡的崖边,长跪不起。
洪启七百二十年夏,大离第三十五任皇帝离狄陨落望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