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放亮之际,神武宗所处的群山之中,一个殿宇林立的山巅上,传来几声重重的拍门声,“起床了,快点!”子渊拍门大叫,然而房门却一直紧闭,也不见里面有动静传出,“快点起床干活了。”加重的声音夹杂着怒气。
“砰”连续的拍打后,单薄的木门被子渊一掌推开,他气冲冲地跨进房间,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让他等了许久的小子,然而他刚进屋,便着急慌忙地跑了出来,直往大殿方向跑去。
房内羽和衣仰躺在床上,身体纹丝不动,嘴角和衣服的胸口上,满是大片干涸的血迹,一本散落在床边地面上的黄面书册上,密布的喷溅血点,像飞溅上去的点点火焰般,似要将那纸面点燃焚尽。
神武宗山下,蹲在地上的夏子淳,拿着一根树枝在地面上胡乱地划来划去,忽然,他停下手中动作,急切地抬头望向远处的神武宗牌楼前,那里几名神武宗弟子正从山上走下来,不过看清他们的样貌后,夏子淳失望地咂咂嘴,将手中树枝甩远,自从羽被人背进神武宗那天起,至今已有三天,三天来夏子淳一直蹲守在山下,但没有一丁点关于羽的消息传出来。
中午,蹲守无望的夏子淳,回到平时乞讨的街道上,在一酒馆倾倒的残羹剩菜里,挑拣了一些还能用来饱腹的食物,而后返回栖身的草棚。
“明明有银子却还去吃那些脏东西,不如让我帮你花掉银子如何?”一道明显不含善意的询问,在正喝水的夏子淳身后传来。
心中一惊的夏子淳转过身,见问话的是一位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笑容的年轻男子,他身上衣着虽不华贵,但也非寻常人家的打扮,“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子淳强作镇定地回道。
看到夏子淳手中端着的水,因紧张已经抖撒了一地,男子轻蔑一笑,“我有一个包裹被人偷了,有人看见是你拿的。”
“我没有”“我没有”夏子淳像一只受到巨大惊吓的小狗,连忙辩解。
“哦?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你这几天拿过一个包裹,难道他们都是在撒谎不成?”那人胸有成竹地问道。
明白了对方来意的夏子淳,向后怯退一步,“那是我羽大哥的。”
“那你可敢叫他过来与我对质?”男子向前逼进一步。
“他...他现在进神武宗了。”背靠草棚旁大树的夏子淳已经退无可退,“不过等几天他一定会出来的。”他毫无底气地说道。
“那就是口说无凭咯?”那男子冷哼一声,一脚踢翻草棚,里面的残瓦破罐立刻一览无余,只是包裹并不在内,但男子脸上一点也不意外,他转身对夏子淳恶声道:“既然你不肯交出我的包裹,那我只好拿你送去官府问罪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捉夏子淳的后颈,像拧着一只小猫一样,强拖着他走向街头。
夏子淳瘦小的身体,岂是那男子的对手,脖子如被铁钳牢牢锁住,任凭使出全身力气扳扯挣扎,也不能逃脱,“救命”“救命”夏子淳不断向街上行人呼救,“小小年纪竟敢偷我东西,看我不拿你送官治罪。”那男子立刻对他大声咒骂声,被呼救和咒骂声吸引的路人们,纷纷投来冷漠厌恶的目光,没有人相信他,即便存在相信他的人,也不会有人为了一个小乞丐去得罪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夏子淳无助的哭喊声渐行渐远。
“客官,这......”见刚刚定了一间楼上厢房的客人,出去了一会,拎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乞丐回来,店小二刚想上前招呼,不过一见客人怒气冲冲的样子,便又闭了口,心中纳闷地目送他们上了楼。
“砰”身后的门被关上,夏子淳止住哭泣,抹了一把眼泪,瞧了瞧四周,这里显然不是那人说的官府。
后颈上那只手的力量一下加重,以蛮力将他一直推搡到厢房的窗前,“嘎吱”那男子伸出左手打开窗扇,楼下街道上的吵嚷声传了进来,进房后一直未置一词的那男子,一只手撇在身后,一只手搭在夏子淳的脖上,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感到奇怪的夏子淳想偷偷地转过头瞄他一眼,却被脖子上的力道给扭了回去,“看那个骑马的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男子命令道,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夏子淳,目光往街上寻去,果然看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趾高气扬地在街上策马快行,马后几名仆从一路小跑跟随,当他们路过窗下的时候,夏子淳身子一震,颤抖不止,恐惧和愤恨一起涌上心头。
夏子淳双手抓着窗沿,用力扭过头与那男子愤怒对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咬牙切齿地喊道。
“和你做一个十分划算的买卖。”男子从夏子淳脖子上收回手,慢悠悠地回答道。
这样的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夏子淳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只要把包裹交给我,不但里面的银子归你,而且我还会帮你杀了那个骑马的人。”那男子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向他说道。
夏子淳心下一沉,寻思道:看来包裹里还有其他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虽然他并未发觉包裹里除了银子,还有其他什么值钱的物件,但值得这人花费心思将他身世调查的这么清楚,肯定也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过......
见夏子淳仍在犹豫不决,“难道你不想为你父母报仇?”男子继续诱惑道。
“报仇”这个夏子淳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字眼,一下深深刺进他心底,三年前那段悲痛欲绝的回忆恍如昨日之事,身份卑微的爹娘只因一件小小的过错,就被主家双双鞭笞致死,而他又因年幼不能干什么活,便被赶出主家,从而浪迹街头,乞讨为生。
现在能替爹娘报仇的机会近在眼前,夏子淳却犹豫了,想起羽大哥在酒馆里吃着馊掉的烧鸡,将新鲜的让给他吃,在半夜里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这无微不至的关怀,从记事起,除了爹娘不曾有人这样为他做过,然而在几天前,在羽大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退却了,明明答应过一定要带羽大哥回来,可是因为害怕,在神武宗那么多人面前就是挪动不了脚步,现在还要出卖他,将他珍贵的东西拱手送人吗?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夏子淳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话一出口,心里的彷徨羞愧倏然而逝。
“咚”那男子恼怒地一把将他头按到窗沿上,恶狠狠地问道:“为什么?”
夏子淳在他掌下艰难地偏过头,怒视着他回道:“我不会再懦弱地活下去了!”那清澈的眼底已不见了往日的迷惘。
压在脑袋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夏子淳顺势昂头起身,用绝不屈服的眼神继续瞪向那男子,不过他并未见到料想中的凶恶嘴脸,而是一副明显带着善意的微笑脸庞,突来的变化,让人产生换了一个人站在面前的错觉。
“将这份勇气铭记在心,那将是我们的存世之道。”男子拍拍夏子淳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夏子淳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男子。
不顾夏子淳诧异不解的目光,那男子走到桌边,从藏在桌布下的圆凳上,拿出一个包裹,转身抛向他,“拿着”倏然警醒过来的夏子淳伸手接住。
“这是我藏在树上的,怎么会在这?”确定手中包裹就是羽大哥的后,夏子淳惊呼道。
不过那男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了一句更让他不明白的话:“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赤焰狐的第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