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羽听到有女人的惊叫声,他努力睁开一丝缝隙,依稀看到一个模糊晃动的身影,再后来只觉得地面一直在眼前摇晃个不停,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垫着一层稻草,盖着薄被。
羽转动眼珠,打量了下周围,这里似乎是一村户的灶房,头顶的茅草屋顶,满是常年烟熏留下的黑色污迹,他手指微动,发觉身体动弹不得,心头立刻蒙上一层不详的阴影,“难道是我无意之中进行了神武宗心法的突破,并且失败了?若是如此,我岂不是要终身都要这样体弱无力?”一种让人想极力逃避的恐惧,渐渐从四周袭来,他挣扎着想抬起身来,摆脱那种恐惧,但几次努力,也只是让他肩膀耸了几下而已。
正当羽深陷绝望之时,“嘎吱”一名年轻男子推门进来,看其年纪应有二十五六,白衣素裹,相貌英俊明朗,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十六七岁的蓝衫女子,未施粉黛的脸上,倒有着清新脱俗之貌。那男子见羽已清醒过来,轻轻开口道:“你醒了,小兄弟。”说着走到羽跟前蹲下,“你家住何处?可要我们通知你家人过来接你回去?”
羽微微摇了摇毫无生气的脸庞。
“那你身体可有什么不便?”
羽又轻轻点点头,男子面露难色,“我们也是昨日路过此地,在林野间发现你昏迷不醒,便背了你到这借宿的人家暂且安身,而今日我们也要离去了。”
羽目光呆滞地盯着屋顶,默不作声,那男子见羽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那我便留些银两给这家户主,多照顾你几日,待你身体好些后,你便寻家人去吧!”说完又看了一眼羽,见他不置可否,男子和那女子对视一眼后,起身离去,他们走到门口时,草铺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多谢”,刚刚迈出屋子的男子身子一顿,摇了摇头,偏头对屋内说道:“我也只能帮你到此了。”说完便牵手女子一同离去。
躺在草铺上的羽,偏头凝望高高的窗外,外面天色微明,西方天边那一颗熟悉的星辰,依旧如故,回想起童年,无数个孤单的夜晚,独躺在床上的自己,都会透过窗棂静静地注视着那颗名为暮星的星辰,它远离其他星辰,孤伶伶地偏安一角,因此他一直觉得和自己很像,而它的星光也如其名,昏昏暮色,久久注视着暮星的羽蓦然发现,星光之中似乎有红光隐现,然而天色已亮,不待羽看得仔细,暮星就隐入了青色天穹。
一匹快马飞奔至禹府大门,不等门童上前牵过缰绳,院卫便翻身下马,急奔入府。
半躺在睡椅上的禹家老爷,见院卫低头飞奔进来,便不急不慢地开口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回老爷的话,事情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了,这拐骗我们姑娘的人,是西梁卫的一名伍长,名叫墨天寒,他是督统大人谋士墨克明的养子,两日前已经行踪不明。”回禀完的院卫抬起头来,刚好看见禹家老爷的一只手,正在怀中一名侍女的胸衣下揉捏把玩,吓得他赶忙又低下头去。
“那督统大人怎么说?”
“督统大人希望我们抓到了人后,绑送回西梁卫,然后交由他军法惩处。”
禹老爷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倒撇的干净,这吃亏带劳累的活都摊我禹家头上了。”
“老爷无须为这等小事劳心,小的今日已让官府下发了缉捕的公文,同时加派了人手在四处搜寻,想来不日就会有结果了。”
“此事虽小,却让我禹家在阳城丢了脸面,而且这花既然已经动了异心,找到后就不用带回来了,折了吧!”一脸阴沉的禹家老爷说完,从侍女胸衣下抽出手,低头捏了捏怀中她脸蛋,笑道:“你可别学她,不然把你折了,我可真有些舍不得呢。”怀中侍女身子一颤,娇羞地趴在他胸口,“老爷,你说什么呢,奴家怎么会对老爷你有异心呢。”
“那西梁卫的人如何处置?是绑送回西梁卫,还是...”院卫犹豫了一下,抬手在脖子一抹。
“我们多少也要给西梁卫那边留点面子,不过带回来就不必了,他们的人,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抓吧,但就算不杀他。”禹家老爷瞄了一眼院卫,阴笑两声,“那也要让他知道,我禹家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碰的,特别是女人。”他特地将最后两个字拉长声音。
院卫抬头,露出一抹凶狠的笑容,“小的明白了。”
在村民四五日的悉心照料下,羽发现身体竟开始日渐恢复,这让一度绝望的羽又萌生了希望,虽然还搞不清身体到底是心法突破失败了,还是一时的损伤?但不管真相如何,渐渐康复总归是件好事,又修养数日后,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的羽,向村民打听了附近的城池位置,便告别离去。
穿着村民施舍的粗布麻衣,羽经过大半天脚程终于赶到了村民所说的梁城,走在城中大道上,羽发现梁城中商队并不多,街道也没有渝城的繁华,身无分文的他,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愁眉不展,虽然在来的路上羽已经有了打算,准备先找家药铺碰碰运气,凭一身医术和丹方应该不难混口饭吃,但见到整条街的商铺都门庭冷落的样子后,不禁泛起了嘀咕,看来想要在这座小城里,攒到足够去最近宗门的盘缠不易啊!
挑来挑去,最后羽选中一家不显眼的药铺,准备做自己暂时的落脚点,那店铺门匾上的“天宝堂”几个大字,因长年风吹雨淋,早已漆墨斑驳,略显颓败。
跨过快要磨平的门槛,羽发现只有一名年长高瘦的男子,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面,他发现门口有人进来,惊喜地抬起头来,见是名寒酸少年,脸上立刻又垮了下来。
“掌柜,你这需要人手吗?我懂些医道,也精通一些丹石之术。”羽开门见山,恭敬地走上前问道。
掌柜闻言,诧异地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我这小店可养不起你这等高人。”
羽对他话中嘲讽不以为意,依然恭敬有礼道:“掌柜,那可否借些药材一用,我调配一些丹方,所制成丹药除去药材本钱,卖得的花红与你五五分账,不知掌柜意下如何?”
“呵,你还真会炼药制丹?”掌柜轻蔑一笑,刚想要将他哄出去,忽眼珠一亮,转身端起身后角落里的一个小篓筐,扔到羽的面前,“喏,要药材的话,只有这些了,你若是能炼出丹药便依你所言,若是不能,糟蹋了这些贵重的药材,可得原价赔偿。”
羽看了眼篓里的药材,眉头不由一皱,那里面的药材尽是些霉变发枯的废药,不过也许有的还可以利用,于是他也不与掌柜争执,端过篓筐,寻了个角落,蹲在地上便开始仔细挑选可用之药,掌柜看着羽不时拿起药材放到鼻下轻嗅,又或扳下一块放到嘴中咀嚼,看似极为认真的模样,心下冷笑,“嘿嘿,要是弄不出什么名堂来,我便以毁药为由讹你点钱来。”一想到那堆准备扔掉的垃圾还能换些钱,掌柜不由地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钦佩。
丝毫没有觉察到掌柜恶毒念头的羽忽然抬头,心中有鬼的掌柜心中一慌,转眼看向门口,似在等客上门,“掌柜,我还要借店内的药碾、药罐和炉火一用。”羽开口道,掌柜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头也不回地甩甩手,不耐烦地说道:“用吧,用吧!”
六七日后,一身崭新行头的羽端坐在“天宝堂”后院内堂,而那个掌柜正点头哈腰地站立一旁,满脸谄笑。
“裕掌柜,我要的药材明日可备得齐?”羽开口问道。
“备得齐”“备得齐”裕掌柜连连点头。
“那就好,明日将新的丹炉也和药材一起送来,以后我就在这后院炼药制丹,除了每早来取丹药,当晚再送来当天的花红,其余时间就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了。”
“是”“是”裕掌柜脸上乐开了花,“小老儿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的清静,你有什么吩咐,尽可到前院寻小老儿我。”
羽点点头,裕掌柜见他没其他事交待了,这才欠了欠身告退下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羽目光渐渐陷入沉思,数日前,凭借自己一手爷爷从小教授的炼丹术,在这药铺安下身来,裕掌柜开始并不相信羽能做出什么丹药,但拿出几颗试过药效后,才真正信服,而羽出于小心谨慎,对裕掌柜一直保持着警惕,然而有一件事让羽迷惑不解,他从裕掌柜口中得知,此时已然是洪启七百二十年的开春时节,距他在渝城被抓之时,竟然有小半年的光景了,而且他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远离渝城二百里的山野之中,“我竟昏睡了半年之久?”羽不可思议地看着双手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