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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们一言不发,只听夜风带着轻轻的沙沙声穿梭于庭院中。

烛光下他的面容有些苍白与憔悴,心中一痛,亦是百感交集,忽然之间,只觉这辈子再也不要离开他才好。想到这里,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的手奋不顾身的就朝他怀里扑去,之前一直控制不让流下的眼泪此时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也止不住。

玄烨,你以为离开你我就不难过吗?你以为这些日子里我真的就把你忘记了吗?你以为我每个夜里睡不着是因为别人吗?你以为才隔了这么些日子我就能不再想你了吗?告诉你,不会的,别说是这么一点时间,就是拿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恐怕我也是没办法忘掉的吧?

可这些话我说不出来,我真的说不出来,不是不好意思开口,而是想说的太多太多,而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对于我这样的举动,他先是惊讶与沉默,可下一秒,他却又突然用力的牢牢回抱着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真的要恨死自己当时所做出是决定,留下来又怎么样?被封妃又如何?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又怎么样?他这样的对我,难道我还怕比不过那些人吗?我干嘛要那样的懦弱,我干嘛要做出那样的决定去伤害他也伤害我自己?

“义儿,别哭了,你现在身体这个样子,怎么受的起,我不逼问你就是了,也不要你任何的解释,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再不怪你了,真的再不怪你了……”

几滴微咸的泪滑入口中,你不再怪我,可我却是恨我自己。

这样自私的我,怎么配的上你的爱?

他抬起我的脸,为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可却是越抹越多。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那么多**夜夜的想念与期盼,你要我怎么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不流泪呢?

就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整个人虚脱了一样。

虽然无力再多说话,但我还是想要把这些日子里积压的全部都说出来,我想告诉他我再不愿离开他,再不愿过那些没有他在身边的生活,再不想埋藏自己的感情……好多好多的话排山倒海的涌入脑中,可想说的太多,一时之见只张着嘴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他单指捂住我的嘴“义儿,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是我自己太粗心,没有好好的考虑过你的感受,从小到大我只知道别人应该听从我的,而从没想过自己也应该听从一下别人的意见。所以当时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了那些伤感情的话,其实在说出以后我就好后悔,可是却放不下面子去向你道歉,一步一步才良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义儿,是我不好,我当时怎么能答应你的要求,我怎么会那么的苯,我的义儿怎么可能会爱上别的人!”他冰冷颤抖的唇压在我的眼睛上,一个一个的吻也随之落下。“义儿,你知道吗?你走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竟是那样的离不开你,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放你走…”他的吻一个一个的落在我的眼睛、鼻子、再遇上我的唇。感受着这样熟悉的气息,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仰起脖子激烈的回应着他。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可是从现在开始,就算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再哪怕是到了世界的末日,我也都不会离开你,勇敢的面对外界的一切,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但请你,也一定不要丢下我……

好久好久,他才松开死死扣住我的手,对我溺爱一笑,又轻轻的拥我入怀。

只有躺在他的怀中,我才知道黑夜也是可以这样的祥和,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双手紧紧的回抱着他,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口。真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哪怕明天不再来临我也甘愿。

“义儿,这一次,你会跟我一起回宫吗?”他轻轻地问。

“为什么这样问,你知道我是根本回不去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嫁出去了,现在又突然出现,这怎么说的过去。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皇宫里那样的气氛,过去了那么久,我不想和别人再去争一个你,因为我知道,别人永远也胜不了我,对吗?”我仰头看着他,黑夜里,他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的明亮,宛如辽阔星际里那颗最耀眼的行星,静和而又光芒万丈!

“可是,我不放心把你你一个人丢在外面,我…”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都别说了,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这一年里,我不是也这样过了吗?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只要你在空闲的时候能够出来陪陪我,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你去处理,你不可以只用心在我身上的。”

“义儿。”他抓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着,像小鸡啄米一样。“你比之前懂事了许多,可我却喜欢你永永远远的黏在我身上,我不喜欢你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象永远也抓不到你一样。所以,我要带你回去,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要留你在身边,那些闲言碎语,时间久了,也就无人再会提起。”

听到这样的话,能不感动的天下恐怕没有几个吧?

可是,你不是常人,你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所以只要你做了,那些闲言就会永远的伴随着你,即便百年之后,你所做过的事也会被记入史记,留给后世人去揣摩去评价。

历史上的康熙智勇双全,在遇上辣手之事是也是气静不慌。从没做过什么让人耻笑的事,我只是百年后的一缕孤魂,命运的作弄才让我来到这里,我怎么能让历史因我的到来而发生改变,我怎么可能让你因为我而让后世耻笑呢?

所以我不回话,只紧紧的抱住他。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发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抓过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他手心里面,然后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捏住这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我没有怕什么,只是真的不想再进去,那里有太多的陷坑,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虽然我顾虑的不只是这些,但我此时也是实话实说,并无半点的夸张。你这么聪明的人,想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皇妈妈对我做过什么,你的后宫又有多少人容不下我吧?

“即便是再多的陷阱,我也一直陪在你身边。这样,不好吗?”他呢喃地说着,可字字都是那样的坚定。

再多的陷阱,也一直陪在我身边。多诱惑人心的话啊!

可是,我是真的没想再回到那里去,我心中的顾虑,玄烨,你又何曾知道。

其实一切的错都是我所犯下的,若是那时就接受他的册封,不一意孤行,那顶多也只是惹那些人的讨厌,得罪孝庄而已。而现在,若是再回去的话,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特木儿是你的隔代表弟,难道你要我看着别人说你是夺弟之妻,像你阿玛一样被人说成是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吗?

那么英明果断的你,怎么在我的事情上,就乱了阵脚呢?

所以,那里我是再也不能去的了。

“玄烨,不要逼我好吗?我真的不能和你回去,我们就和之前那次一样,你只稍空闲时出来看我就是了,其它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他想了想,才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必须重新换个住处。”

我抬头看着他,换地方?他可是因为这里是郭之弦的府邸,才会这样说的吧!

其实他的这个要求并不算难,可是我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念旧的人,总觉得新的东西再好也没有旧的东西来的安心,而且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感情。再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我们重新改建的,若说离开就离开,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玄烨,我可不可以,还住在这里?”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这久别重逢,又被我这一句话给搅乱了。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我,我以为他又要发火,可他却突然在我额头印上一吻,又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我总是拿你没办法,算了,你爱留在那里就留在那里吧!在他来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再怀疑他的。说实话,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不如他,就如此时,他能够为了让你快乐而主动退出,而我,想这一辈子也是无这种气魄的吧?”他叹息。

郭之弦,才华出众又超逸脱俗,永远都是细心的让人感动又不知如何去说,我今生欠你的确实太多,你这样一个可比超脱尘世的人,又怎能不让人佩服呢?

而玄烨,我的最爱,你一生做过那么多伟大的事,铲除奸臣、平定三藩、统一台湾,开府设县、抵御外侵,缔结和约、亲征朔漠,善治蒙古,你一手创建了大清的盛世,英明而又伟大,比起郭之弦的异人才华,你的所做为更加让人惊叹!今生能遇到这样两个人,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仿佛今后之一切都是会美好的。抬头看着他被烛光照亮的面容,坚毅和冷酷之间又有数不尽的温柔,此时此刻,只想说一句很俗气的话,我的心比吃了蜂蜜还要甜上百倍。

就这样又躺了几天,我的病也差不多痊愈了。

这**亲自下厨做了蒜薹肉丝、清蒸鸡蛋、鲫鱼青菜豆腐汤。简简单单的三样小菜,就凑成了一桌。其实我知道他虽贵为皇帝,但在饮食方面却没有多大的讲究,总之能合自己胃口的,就能吃的下去。

和珠儿一起把菜端了进去,除了米饭以为又另煮了一些红薯粥,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着,那情形倒好象是几日没进过食的人一样。

在爱情方面,我想没有人是不自私的吧?虽然嘴上说再也不在乎他有多少的女人,夜里谁会躺在他的枕边,可是当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好受。

今日看着他就这样真实的坐在我面前,吃着我亲手做的小菜。突然之间就觉得,他不是什么皇帝也不是留名千古的康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一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男子。

我开始遐想,若是在现代,我们会在有风吹过的阳台上,他坐在木藤椅子上,而我会慵懒地躺在他怀里,阳光灿烂的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房间里飘出轻柔的音乐,我搬着他的手指,亲切的叫他老公,叫声既是微甜也是呢喃;又若是在古代,在某日夕阳下的午后,我们相依偎在庭院里,树梢上有被风吹起的花瓣片片飘落在我们身上,也会有淡淡的青竹之香在鼻尖环绕,我们可以不说话,怕破坏这幽静的气氛。我躺在他怀里眼皮有些沉重,然后慢慢的进入梦乡。在醒来之时,对上的会是他温柔溺宠的眼睛,而后我会嘟嚷着扣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轻轻地印上一吻,红着脸小声地唤他——相公。

老公……相公……多亲切的称呼。这样想着,竟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怎么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不答话,想着刚才想的这些,就更笑的厉害。“哈哈!没…没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把拉我入怀,开始挠我的痒,我这人最怕的就是痒,挣扎着想逃开,他却从后面反扣住我的手。真是没天理了,女生的力气天生就比男生的小,再加上他现在反扣住我的手,我再怎么使劲也是挣脱不开。

“说,到底笑什么?”

“喂!你怎么能欺负弱小?这样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他听及此话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那你就说出去看看,大不了我就娶您过门,可是,你又不愿意嫁给我。哎!你说你这又不嫁给我,但又让人家知道被我占了便宜,你说,到时候谁的面子会丢的更厉害些?”

死玄烨,没想到竟然还拿这话来将我。

“你这样赖皮,那像个皇帝的样?珠儿她们在外面,你就不怕她们进来看到了吗?”

他又扑哧一笑,松开了手把我拉进怀里,在我耳边柔声道:“看到了又怎样?又不是没见过。”

这只赖皮狗,可我却不想反驳,任由自己就这样躺在他怀里。

“玄烨。”

“嗯?”他轻抚着我的头发。

“你知道我刚才笑什么吗?”我抬头,他对我挑了挑眉,一副知道了还用问你的表情。

我直起了身子,俯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因为,这样的你,只有我才可以看到,所以,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真的好幸福,原来坦然面对,真的能让自己开朗不少。

玄烨,我错过了你的童年与少年,我惋惜我们之前错过的所有时光,所以我发誓,若不是你先离开我,我是一定不再与你分开,那些错过的时光,我们要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找回来……

——------

郭之弦自那日以后就很少来这里,即便是来,也不会待很久,只是静静的陪我坐一会儿,然后又离开。

说实话,他确实是一个能够让人发自内心佩服的男人。

我不知道,像他这样貌似嫡仙又心怀坦荡的男子,天下还能找的到几个?

而喜善和喜悦也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我身边,她们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是谁,也不知道她们的爷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很少出现。

不过她们却知道,跟了谁,就要永远的留在谁身边,这就是古人的思想,中国上下几千年来的封建传统。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过就又半年。

七夕的这一天,他来的很晚。我知道做为皇帝,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忙,他能来我已经很幸福,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他来的晚还是早。

我们共成乘一匹马,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小道上回荡,声音在耳边久久都不能散去。这日里的月亮真的很亮,所以即使没有照明的路灯,脚下的路依然清晰可见。

在一个寂静的石桥边,我们停了下来,他抱我下马,然后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

牵着我的手一起上了石桥,我靠在他胸前,看着寂寞的夜空。说实话,我喜欢今晚的月光,她像蒙上了暗纱的女子,既美丽又神秘,既妖娆又可爱。

这个时候天空突然热闹了起来,无数朵颜色各异的花在争奇斗眼的盛开,那花的颜色太过艳丽,以至于我都不敢使劲的盯着它看,我怕它的光线会将我的眼睛刺伤。

他紧紧的怀扣着我:“你看它们多美丽。”他说。

是啊!真的太美,太美的东西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的欣赏。

这时天空又再次盛开出了大朵大朵的花朵,这些美丽的烟花把整个夜空渲染的太过明亮。感觉世界在这一瞬间突然是那样的安静,绽放的烟花开了又谢,可却是花落无声,因为此时此刻,我只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一瞬间,幸福袭遍我全身。我想告诉他,我想就这样一辈子躺在他怀里,永远永远——

第二天早上,我蹲在门口目送他的渐渐远去的马车,等它全部消失以后,我把脸埋在衣袖里,这上面留有他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的气息。这样闻着,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我只知道,我是很舍不得很他的离开,好像他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一样。

风带起了片片落叶,它们寂寞的飘落在我的脚下,随手捡了一片起来,把它放在胸口处,让它感受到我的心跳。

我心里有好多的秘密,我想把这些秘密全都告诉它,然后我又想我应该把它放在书里,这样它就可以把我的秘密永远的保存起来——月月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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