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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晚上的时候,仁宪突然来了。

这个大清史上默默无闻的孝惠章皇后,这个不得自己丈夫的心却又善良温宪的孝惠章皇后,这个处处为我解围的仁宪太后,这个我真正没有讨厌过的太后,在她心里,可也有真正喜欢过的人?也许在顺治帝心中,除了董鄂已无她人;而她,可也曾真正爱过他?

“顺丫头,这转眼之间,你就是要出嫁的人了?说实话,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看着眼前平和又慈祥的仁宪,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要是换了从前,少不了又是一顿烦琐的嘴皮子工夫,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了,那些多余的废话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些都是当年成婚的时候从科尔沁带出来的东西,隔在身边也几十年了,现在到又好了,随着你,到又可以回去看看了。”仁宪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可听在我耳里,却像是历尽沧桑一样。

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光珠花就占了一半,接着是各式各样的点翠簪子、金玉手镯等首饰。第二个箱子里装的是半蒙半满的旗妆蒙帽、银鼠皮袍、青缎貂皮和一些绣了五彩缎蟒的袍料、丝缎、宫纱、纺蚰、妆缎。

接着又打开了第三个箱子,里面整齐的放着一些做工精致镶有宝石眼的小镀金盒子,她拿起里面一个半弓形的紫檀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纯净的羊脂白玉。

来这里这么久了,我看东西依旧还是喜欢只看表面的样式,而很少去注意它的制作材料有多好,但这块羊脂白玉,我虽不知道它的价值是怎样,但光看那纯正的颜色,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不是一般。

“这块白玉寿字簪,是我进宫那会儿先帝给的,这也是他唯一给过我的东西。”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眼睛里像起了雾一样,像是在看我,又像不是。我知道她后面还有话要说,也就不接话,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现在我把它给你,不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望丫头你今后能够快乐平安吧!”

心里一动,这可是顺治给她的东西,而且还是唯一的!这样的东西,是没有好坏与贵重的分别,而是爱恨与思念的混合体吧?她把这东西给我,是否也代表她对顺治的想念也到了一个尽头呢?

“太后,这礼物太贵重了,顺义可不能要。”我推辞着。

“这有什么不能要的,快拿着。”

“这是先帝给您的东西,顺义真的不能要。”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规矩了,先帝给的又怎么样,我现在也都老太婆一个了,这东西拿来也没啥用,好的东西就是要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哀家可不想被人说成是老妖精!”

“太后..”我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这勾心斗角的深宫里,很多东西我表面虽说是看透了,但那些真正埋在最里头的玩意儿我还是看不透。就拿宜妃来说,时间久了发现她其实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泼辣人儿,要说真正设计去害人,她也高明不到那里去,那些背地里耍阴的事她没那个本事去做的无痕无迹。相反佟妃,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最是平和端庄的皇贵妃,这个好的让你挑不出毛病的佟佳.玉霓,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她对我的好是真心的,可是谁又能想到背地里阴我的人竟然会是她呢?孝庄,后宫的女诸葛,之前我就一直猜不透她,现在就更加的不用说了。而眼前的仁宪,历史上对她的记载也是最少的,这个默默无闻的皇后,在这么多人里面,也许只有你没对我玩过什么心眼吧?

“你这孩子,还真是像变了个人似的,还记得你刚来那会子是多快乐一人啊?现在怎么变的这样的繁俗了?”

之前真的快乐吗?也许是比现在要快乐,可你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快乐,其实也是我自己伪装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讨好那位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保住自己的脑袋。看吧!自始至终,我都是最自私的一个,只是现在,我已没有心情再去讨好谁和谁了。

“哎!走的好啊!走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的事,这宫里啊!真不是你该待的地儿。”

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可是这大清的太后,这样话,她怎么能在我面前说?

“太后,您…想家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看着窗外高高挂起的灯笼,缓缓地说道:“草原上的每一朵花,都是大方而美丽的,在那里,空气里永远都透着一股野草的香味,蓝蓝的天上有大朵大朵悠闲的白云,青草、骏马、羊群,那是我和姐姐至今都难以忘怀的美丽。”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似乎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里一样。

她口中的姐姐,可是那个曾经被顺治帝废掉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格根塔娜?

“格格,草原其实也很美,你去了以后,会喜欢上那里的。”她平静的看着我,但眼睛里面,却明显有着难已压制的激动,很难想象这个被深宫捆绕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多年以后回忆起自己的家乡,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太后,您能多给我讲一些草原上的事情吗?”我知道她其实也很想多说说自己的家乡,我让她讲,一方面是我自己真的想听,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把心里埋了多年的话说出来。过去的不一定是好的,但是回忆却是人生之中最美丽的事情。

她神色微微一变,落寞的眼神让人看了都会觉得心酸:“丫头,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我啊!已经离开草原太多年了,我这一生,待在这紫禁城里的时间比待在科尔沁的时间要多的多,对于那里的一切,我已忘的差不多了,甚至有的时候,我都记不清……那里的样子了。”

是真的不记得了吗?自己出身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记不清呢?是不敢去记不敢去回忆吗?我心中一酸,太后,你可是太想太想家了吧?

她看我望着她,转头对我一笑,走到我身前抓起我的手道,柔柔地道:“孩子啊!你的选择是对的,相信我,你一定会爱上那里的。”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真挚,可是,我真的会爱上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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