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无比晴朗的日子,站在窗口抬头望去,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潭,我将在这样一个大晴的天气里完成我的婚礼,告别我的爱人,结束我来到这里以后所有的爱与被爱。
清朝皇室的婚礼繁杂得让我无语,我木然的任由她们往我身上套上一件件的大红喜服,戴上沉重的凤朝冠。
珠儿和听闻说我今天的扮像就是那瑶池的仙人看了,也都会自愧不如,比后宫里那些娘娘主子都要美艳三分。
对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审视了一番,天知道,我身上这些东西如果拿到现代去买的话,不知道能值多少的钱?心里又讽刺一笑,真是个没良心的人,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会想到这些。
因为我只是康熙的义妹,此时宫中又没有皇后,所以待打扮完毕后,就免去了见皇后,而是转到慈宁宫向孝庄行拜别之礼。
送亲的是各位王爷、贝勒、贝子的福晋、夫人和内务府大臣的命妇……
可是,这么多人当中,惟独没有他的身影。
他不是说过要亲自为我主婚的吗?怎么现在还不来,可是反悔了?
暗自嘲笑自己的愚昧,我怎么忘了,他是皇帝,他那么的高高在上,我只是他名义上的义妹,又没有真正的皇家血脉,他不来当然也说的过去。更何况,他即便是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收回了期盼的眼睛,不再固执的等待他的身影……
凤塌上,孝庄对我路出祥和的笑容,想我现在终于要走了,今后也就再不会缠着你的宝贝孙子了,你现在,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一一拜别了各为老大,随着一声“吉时到——”我随即被人盖上了大红盖头,教引嬷嬷搀着我,扶我朝彩舆跟前走去。进入彩舆坐定以后,帘子放下,各种礼炮乐器一同响起。在队伍最前方打头的是内务府总管和内管领,参领和护军则乘马在旁护着。彩舆之后是各皇子福晋、命妇等随行的轿子。
彩舆缓缓开始移动,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看去,可是此时此刻,我又在期盼什么呢?
在放下帘子的那一瞬间,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刺了一下,酸得难受,眼前白蒙蒙地模糊,殿前那个熟悉的人影竟也是歪倒扭曲不成形的。
彩舆里,喉头紧的难受,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一样,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过两腮,想早上那些上妆的活儿,怕又是白忙了吧?
因为之前他已赐了一座府邸给特木尔,所以这会儿成亲先去的也是特木尔在京里的府邸,待九天回门之后,才能够回科尔沁。
到了额驸府,命妇搀扶着我下轿,待一切的礼仪都行过了以后,我被搀扶到了洞房,在喜床上坐了不知道有多久,感觉整个背和腰都是又麻又酸,我欲抬手想把沉重的朝冠摘下来,旁边的两个嬷嬷立即齐声咳嗽制止,我又讪讪的收回了手。
又坐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房门终于打开了………..
从盖头下方的缝隙里看去,一双大脚正朝我这走来,紧接着喜称挑起了我的头帕。
我抬头看去,这个眉眼硬朗的男子,就是我一生的夫,我的后半身,就要交托于他了吗?耳边隐约听的外面各种各样的吵杂声,一簇簇花炮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红如玛瑙的火光映红了喜庆的窗户。
玄烨!这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呢?是在养心殿吗?朝堂上的事可还顺心吗?吃了吗?睡了吗?我怎么忘了,在这个时间段里,你怎么可能去睡呢?
那,是否在批改折子呢?那么多的奏折你怎能批的完?会不会和之前一样只顾批折子而忘记休息?那些宫女是不赶去劝你的,梁九功呢?他有去劝过你吗?
突然之间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是否也和我一样,也在想我呢?
旁边的一个嬷嬷递上了喜酒,珠儿在旁边轻轻碰了我一下。
我回神一看,特木尔拿起其中一杯递到我面前,我木木的接过杯子,看着自己的手和他的手交错而过,饮下酒,却不知道它的滋味。
他想必是在前面就喝多了,眼睛里全是暗色的红,正紧紧地盯着我,像要把我活吞一样。而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无言的回望着他。
“我的新娘,眼里的泪水可是为谁而流?”
我留泪了吗?伸手去脸上一摸,手上湿湿粘粘的。早上上了那么多的粉,现在被泪水一侵,不难想象这脸此时应该是怎样一个情形。
旁边的嬷嬷转头一看,砰的一下立马就跪到了地上,颤抖的直念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他挥手想撤掉两旁的嬷嬷。
“慢着!”我出声阻止,木然地着对跪在地上的嬷嬷说道:“今儿个可是本公主大喜的日子,看我这脸上的妆都花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不帮忙重新收拾一番。”
俩嬷嬷欲要上前,特木尔在旁阻止道“现在天色已不早了,我看这妆,就不要再上了吧?”
“不行,这成亲岂能马虎,难道额驸对这成婚之事一点都不在乎?也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吗?”
他用不可思意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回话,故意摆出了一副高傲的表情。心里苦笑,‘和硕公主’,有这样高贵的头衔,我又怎能不高傲一回呢?你只是我的驸马,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凶。你娶我不就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份吗?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汉人,大清有那么多的格格小姐,个个都是正二八经的高贵主子,你为何你偏偏选择了我呢?今天你看到了吧?我其实是这样一个蛮横的人,现在,你该后悔娶我了吧?
珠儿看气氛有点不对,满脸堆笑的对他说道:“额驸,您今儿操劳了一天,想必也是累了,要不,先到外堂休息一下,明儿一大早您不还得进宫吗?”
他不理珠儿的话紧紧地盯着我,我平静的回视着他,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他单手背后转过了身去,轻轻一笑道:“公主累了一天,是该好好的休息,正好几个朋友还在外面,特木尔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难道他就没想过,要和这样凶蛮的人过一辈子是多么难熬的一件事吗?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他是怎样的人,又与我何干?
“公主。”见特木尔一走,那俩嬷嬷就灿灿的上前想要帮我把妆重新弄一下。
我挥手叫她们下去,两人先是不解的看着我,待我瞪了她们一眼,才悻悻的福身退下。
珠儿端来了一盆清水,我拿帕子把脸上擦洗干净,换装躺下,一夜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一早待我醒来之后,外面进来两个长相标志的小丫鬟。
等整理得差不多时,就开始灵巧的替我梳头,我任由她们在我头上盘着紧绷绷的两把头,随手拿着一个簪子把玩。
弄好后对镜一看,这样到显得高贵了许多,但却没有了往日的清丽。对镜笑了笑,从今天开始,我的生活就要和从前不一样了吧?
因为特木尔的家人都还在科尔沁,所以早上也免去了见翁姑之礼。
吃过早饭,打理了内务府早上送来的一些东西,而后退去了所有的跟班,就和珠儿一起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心情赏景,就只是顺着小路随便的闲逛着,走过一处假山,见湖边有一处挡秋千的地儿,不由的又想起了他在承乾宫里为我搭的那块,从紫藤可以看出这秋千是新做出来的,转念又想,别说这秋千了,就连这座府邸,不也是新的吗?
走到秋千旁牵着两旁的紫藤坐了下来,珠儿在后面轻轻的推了一下,香暖的和风微微吹过,花影倒影在水面上,粉红的花瓣点点的飘落在我身上,闭上眼睛,如果忘记太多,那会不会就把这里,当成世外桃源?
隔了一日,依旧去那秋千上消磨时光,愕然发现我竟开始依恋起这里来了,这几日里只要是晴好的天气,就会和珠儿一起到这里来待上一天中一半的时间。
春天早晨的空气是最新鲜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选择起的早早的来这里。
这已是我出嫁的第五天了,再过三天,就是回门之礼了,过了那时,我就要随特木尔回科尔沁,太后说我定会爱上那里的,就是不知,她说的话会不会成真?
特木尔这几日一直都是在另外一座院落里睡,每次他一来我这里不用我出面,珠儿自会找理由替我挡回去。
在清朝,公主在成婚以后每次需见驸马,是要通过宣见的,若公主不宣召,驸马是不得供枕席的。公主下嫁于臣下,在家中虽是媳和妻,要守孝道和顺道,可作为“金枝玉叶”,翁和夫又必须是她的臣下。所以公婆不但不能跟媳妇住同一府第,而且还要以君臣之礼参见媳妇,这皇家这礼,是一点也含糊不得。
在现代的时候第一次听说这事时还替那些公主抱怨了好多次,这样一个月才见几次面,而且每次都要像皇帝选妃侍寝一样记录下来,总觉得这样对他们都是很不公平的,当时还想古代公主命不长久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这个。你想啊!那可是自己的丈夫,但自己一个月才能见那么一两次,时间久了那丈夫肯定要在外面沾花惹草,那公主知道以后就会更加的生气了不是,这样郁结揪心,长久下去不死才怪。
不过现在我还真庆幸有这样的规定,心里没有他,又怎么可能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我知道这样对他是很不公平,可是天底下又有那一件事是真正公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