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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这些日子里,整个承乾宫上下为了我的婚事忙的是鸡飞狗跳,似乎连房顶上的瓦片都要被掀下来了一样。

内务府也早把一些成亲时要用的喜庆冠顶、朝服、首饰等都准备了出来。

只要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就会胡思乱想,总是静不下来。所以为了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我基本上这些日子里不管到那儿都会把珠儿她们带在身边,听着她们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自己似乎真就会快乐起来,可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会浮现出和他在一起时的任何一幅画面。

眼看着婚期是越来越近,我心里就更加的乱了,难道我真的要嫁给那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吗?我为什么要那样固执的和他赌气,就为了他一句气头上的话就这样轻易的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我为什么要这样的傻?为什么一定要狠了心的从他身边逃走?说到底我这还不是在赌气,我怎能这样的自私这样的不计后果?

可是转念又想,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就算我不离开,也不到保证自己今后就一定会过的比现在快乐,只有我离开,他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让万人去景仰。

夜总是是沉静又漫长的,就像死了一般的静,死了一般的寂寞。所有的思绪,都在心里混乱的漂浮着。

睁眼直直的望着帐顶,看来这又将是一夜无眠了。

我爬起身来,往身上胡乱的披了一件衣服,就出门到了园子里。既然是睡不着,那干嘛还要勉强自己去睡呢?

不知道此刻,他是在佟妃?宜妃?德妃?还是其他一些嫔妃的宫里。一想到此,我心里又堵的慌,是啊!他可以每天都换着不同的人,而我为什么就不能放任自己一回呢?所以你看,这样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啊!

在离出嫁的还有三天的时候,他在乾清宫的大殿上给了个一个新的封号‘和硕顺义公主’。

看着宝座上他的明黄的身影,多日不见,他似乎又更加的消瘦了些,我埋头死盯着地上的大青石砖,脑子里浮现出了第一次跪在这里接受他册封的情景,恍惚之间,就好象是昨日之事一样,只是此时此刻,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低着头木乃的接过李谙达手里的圣旨,我知道他此时一定是在看着我,可我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勇气去迎上他的目光。

回去之后,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准新娘了。三天,还有三天,我就要成为人家的妻,跟一个只见个两面的人度过我的后半身,这对我来说,到底是幸好是不幸呢?

木然的靠在软塌上,香薷她们在旁边也是一阵的无语。

到了中午的时候,小蹲子进来说他喧我去养心殿一趟。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要见我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平白添烦恼吗?

可是林果,你真的就不想见他吗?恐怕在你心里,早已经想了千次万次了吧?这个时候又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范什么糊涂?

“香薷,来帮我梳梳头吧!”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面色惨淡的自己,这那像个做新娘的样子,若是让他看到了,我要怎么去解释。

让珠儿她们在我脸上涂了些粉底,这脸色才稍微正常了些。对着镜子微微一笑,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笑着去面对。

来到养心殿时梁九宫说他已在里面,说我来了以后就不用通报了,可以直接进去。

推开门的时候,他正背手站在窗户边上,风吹起他明黄的朝服。我的头又开始犯晕了,这个我深爱的男子,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能在瞬间占据我的心,让我神魂颠倒的忘记自我。可现在,我却要残忍的离他而去……

定了定神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福下身请安。

他不说话,我就这样僵持着身体半蹲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叫我起来,但却一直没有转过身来看我一眼。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像是第一次来养心殿的时候一样,只不过那时是激动、害怕、疑惑、好奇……而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多的是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情绪。拽着绢帕的手,已经有了少许的汗珠。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他才开口说道:“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后悔吗?是的,我是后悔了,在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请原谅我还是必须要离开,因为只有这样,才是我们俩真正的解脱。

“不,顺义不后悔…”

又是一阵死寂一样的沉默。

“可是,我后悔了。”又过了好一会,他轻声的说道。可听在耳里,又像是叹息!

我控制不住心中的微颤,抬头看向他,他正好也转过身来。

天啦!我被眼前他的模样惊的说不出话来,不受控制的伸手掩着嘴,朝后面倒退了几步。

他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难道他就一直没睡过觉吗?他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他嫌我对自己的恨还不够多,还要让我更加的愧疚他才能觉得痛快吗?

在刚才之前我还觉得自己的脸惨淡无色,可在看到他那满脸胡须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眼神里的颓废和空洞时,我又忍不住一阵心痛起来。

捂着嘴竭力制止住自己的哭声,嘴是被封住了,可眼睛里的泪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拥在了怀里,下巴靠在我的头发上来回的摩擦。

“义儿..义儿你也后悔了对不对?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我心里一阵绞痛,想开口给他安慰,却又突然想起如果这样做了,那自己之前的努力不都全白费了吗?他现在这么的痛苦,难道不是我害的吗?难道我还能忍心这样一直伤害他下去吗?现在他虽然痛苦,但等我离开以后,在过不了多久,他定会忘记的,就会向之前一样做他的好皇帝,把我忘的一干二净……

挣开了他的怀抱,又朝后面退了几步。

“不,顺义不后悔。”虽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明显带着颤抖的音。

“你胡说,如果不后悔,那你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皇上,请不要再说了!总之,顺义不后悔,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决不后悔……!”

我听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手脚冰冷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两只腿都在不停的颤抖。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他会放我走吗?如果他再说些什么,我会坚持的住吗?我会妥协吗?

养心殿,就是在这里,我曾经多次陪伴他批阅奏折,有时他来了兴致,会提笔为我做上一两幅画,我会在旁边写上一些现在的打油诗,他总是嘲笑我写的字太丑,然后会从身后握住我的手,一笔一笔的教我写;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和我一起到花园里走走,漫步在丛花万草之间,俩人携手并肩,喁喁密语,天南海北的胡扯。身后的太监和宫女从不会来打扰,任由我们在这样静和美好的地方漫步,仿佛这天地间就只有我和他,那时候觉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就该是这般了。

可是如今………到底是我亲手葬送了我们之间的幸福?还是命运本该就是如此?

又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叫我跪安,声音平静无一丝波澜。

明明就是在等他这句话的,可当真正听到他说出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出来养心殿,一路上被珠儿她们搀扶着回到了承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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