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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错认颠沛始

朝霞像一缕彩纱,攀上了淡墨色的云彩,云彩之间若隐若现的还有未走远的月亮,月是满月,云却稀稀疏疏,这天空快日出就要隐去月儿,月一出太阳就要退场,就似自己与他,永远不能并肩行走。

她一夜未眠,此时刚刚天边破晓,另一个也与她一般,刚刚睁开惺忪的双眼,彻夜未眠之人,正是方洛。

他昨夜一晚上练剑,想起自己的家人和村中的种种遭遇,回去后心中悲伤如倾泻的洪水,难以入睡,他便起床练剑,练累了又躺下去,但就是无法入眠,于是他又起床练习,如此反复,一夜就这样过去,不知不觉间,天色渐亮,方洛起身推开房门想出去走走,于是拿上了剑,想去院落里练剑,刚推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方洛抬眼一看,头顶是一顶银白色的环饰,紫色的苗家裙子,脚腕上一条紫色的绑腿,脚上一双淡紫的绣花小鞋,不是林心素是谁?

“仙使那么早来,是要找我有什么事吗?“方洛向她行个礼道,虽然林心素和他一般大小,但是因为她已是五仙使之一,方洛依旧要对她行礼。

林心素脸上毫无表情,摆摆手让他起来,阳光刚刚撒到方洛身前,撒在林心素的脸上,淡淡的金黄色攀上她粉色的脸蛋,方洛抬起头来,看见她的可爱的面容,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的站在林心素的面前,只觉得只看了一眼,便是脸上一阵热意,他忙低下了头去。

林心素可爱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冷若冰霜,仿佛这初阳也无法将这坚冰融化,她冷冷地道:“方洛是吧?”

“是。”方洛不敢抬头,低着头回答道。

“跟我去个地方。”她的声音毫无感情,冰凉似冬日的雪水,说罢转身就走。方洛脑海中一片迷茫,片刻分神间她已走出很远,方洛忙快步跟了上去。

林心素一直走在前头,步履如飞,方洛吃力地跟在她身后,一直想开口询问,可是想起刚刚她冷若冰霜的脸,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一条自己从未走过的路,五仙教地处山顶,几乎每一条路都是蜿蜒盘曲,树木满盈,方洛自己才到没多久,实在分不清这一条条路各自通向哪里,只能跟着林心素一直朝前走。林心素走在前方,留给方洛一抹紫色的背影,时不时飘来阵阵芬芳,此时已不是夏天,没有繁花似锦,馥郁满天,但走在她身后,时不时的芬芳也让方洛心中一荡,心旷神怡。这一路走得方洛小腿有微微的酸麻,似乎已走了很久,但这条路对于方洛来说并不漫长。

林心素走到一个山坡上,背后是一个悬崖,这里是五仙山的一处峰顶,林心素转过身来,手中突然多了一条红绫,正是昨夜她与鹤鸣宫清净缠斗时候用的红绫,方洛躲闪不及,刹那间红绫像是一个巴掌打了方洛一个耳光,一声清脆,方洛身形不稳,跌坐在地上,他一惊之下,本能的反手想要拔剑,林心素手臂一收一放,红绫好似一条红色的毒蛇,缠上方洛的右手,林心素身影一动,绕到方洛的身后,手上的红绫已经将他裹了一圈,另一只手朝他的背后一掌击去,方洛刚刚起身,背后又遭一掌,又是一个踉跄,跌到了面前的悬崖旁。

“自从你到了仙教,仙教从未有过安宁之日,前几日鹤鸣宫带人前来,仙教损失了不少人手,你究竟是何人?进我仙教又有何目的?快说!”

方洛背对着她,面前是万仞的山崖,此时心里除了害怕什么也没有,一时间竟然也没有回答林心素的话,林心素见他不答话,手中红绫微微一放,方洛身子一倾,差点就要掉落山崖,口中一声惊呼,林心素拉紧了红绫,大喝一声:“你快说!不然我让你葬身着山谷之中!”方洛被她一收一放,已是半个身子都在山崖之外,他向下看去,只见下面尽是尖石刺棱,偶尔有一两棵斜生的松柏,口中倒吸一口凉气,略带哭腔道:“我前几日遭遇如此不测,幸得莫仙使相救,才得以活命,仙教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会涌泉相报,死不足惜,又怎么会对仙教有何不轨之想,林仙使别要猜测了!快放我下来!”

林心素玉齿一咬,手中红绫向后微微一收,“自从你来,仙教就从未有过安宁之时,仙教育我多年,我绝不能让仙教承受如此之风险,你究竟是何人!”

红绫微收,方洛的身子稍微回去了一些,心里也安定下来一点,但他声音依然颤抖,“听清虚叔伯说,我的父亲是当年蓝玉蓝将军的一位家臣,蓝将军被满门抄斩之前,交给我父亲和另一个人一本心法和剑法,那些人应该是为了那心法而来,但我父亲从未和我提过这个事情,若不是清虚叔伯和我说,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为何死于非命,我对仙教绝无恶意,而且我还要对仙教加倍回报,请...请林仙使相信我!”方洛说到后面已经又是带着哭腔,自己被人误会,又想起了几月前满村的血色,心中悲痛欲绝,眼中流下泪来。

林心素顿了顿,手中红绫一收,将方洛从悬崖边拉了回来,红绫被她从方洛的身上抽了回来,方洛神情任然在恍惚之中,面色苍白的坐在了山坡上,苍白的手拿着冰凉的剑鞘,眼中怯生生的,不敢转头看林心素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庞。

林心素朝她走去,方洛坐在地上忙连连后退,但是小腿哆哆嗦嗦丝毫使不上力气来,只能麻木的蹬了蹬面前的沙土,但却为能向后移动一寸。林心素的面容依旧冷冷的,洁白的小手上仍然握着刚刚将方洛生死悬于一线的那条红绫。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声:“方洛!你们可给我好找啊!”

方洛苍白的脸僵硬地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见莫青青从远处向二人奔来。

莫青青奔到二人身边,看见林心素和坐在地上的方洛,刚刚落下的心又悬起来了一些,“心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心素嘴角一撇,把手抱在胸前,头一歪道:”莫姐姐,你心肠好,当年救人心切救下了这小子,但是之后鹤鸣宫和白浪山庄便因为这个寻上山来,这两个门派在中原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家,北有少林,西南鹤鸣,东南白浪,如今江湖三足鼎立,若是仙教与这两个门派结下梁子,来日若是他们寻来可如何是好?“林心素虽然年龄小,但是悟性聪颖在五仙教却是处处为人称道,她说出这样一番略显老练成熟的话,莫青青也没有太过诧异,倒是身边惊魂未定的方洛听的一愣一愣的。

莫青青转头看向她们身后的山崖,一阵风吹过,吹起她的发梢,她淡淡道:“心素,你带方洛来这里做什么?”

“莫姐姐!”林心素一跺脚,“这小子来了仙教后仙教早已没了曾经的安宁,若是因为这个小子置百年基业的仙教于危险之中,还不如就此了结了他!一了百了!再说,他的底细我们丝毫不清楚,要是那屠村之事也是刻意而为...”

“住口!”莫青青突然看向面前的林心素,大声喝止了林心素的话,林心素自幼与莫青青相处,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动怒,林心素也被吓了一大跳,闭上了嘴巴,莫青青眼中像藏了刀剑,林心素看着她的眼睛心中一阵凉意,莫青青道:”你生于仙教,家庭圆满和睦,从小被林前辈惯着长大,从未体会过离家之心情,更别说是家中遭遇不测之痛苦,方洛与你一般大小,本应和你一样天真烂漫,活泼玩乐的年龄,如今却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无法和你一样依偎在父亲身边做一个小孩子,他承受了如此多此时不该承受的痛苦,你非但不理解他,还猜疑他,这可不是我们苗人应有的慈悲与怜悯!“

林心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方洛在一旁抽泣起来,莫青青看着他心中一阵酸楚,眼角也泛起泪花,“姐姐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也幸得仙教相救才活到今日,难道救了他给仙教带来了些许麻烦,我们就要任由他自生自灭,任由他被山里的野兽吃掉吗!心素,你自幼聪颖过人,这都是难得天赋,但如果这慈悲之心你没有的话,你的聪颖只会变成一把利刃,伤人更会伤己。”

林心素望着莫青青许久,她还不明白一直待自己如亲生姐妹般的莫青青为何会如此生气,但看见莫青青眼角的泪水,她心中也是一软,走过去拉了拉莫青青的手腕,柔声道:“莫姐姐...莫姐姐,是心素的错,莫姐姐莫要伤心了...”

莫青青一抹眼角的泪水,看着林心素轻轻地笑了一下,林心素一眼就看出这个笑容背后没有真正的欣喜,轻轻地握了握莫青青的手。

莫青青轻轻摇了摇头,擦去眼泪,握住林心素的手,转头对方洛道:“走吧方洛,有姊姊在仙教中没人会为难你的,姊姊保护你。”说罢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虽然眼帘间还有泪痕,但是笑的依旧让方洛内心一暖。方洛缓缓爬起身,拿起手中的长剑,朝莫青青走过去,他的小腿依然有着微微的颤抖,刻意的绕开了林心素,正要走到莫青青的身旁,此时旁边的树林中树叶一动,像一阵狂风刮过,发出“沙沙”的响声,莫青青和林心素正想回头看,耳边响起一声道:“三位可是五仙教中人?”声如洪钟,撼动山林。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闪过,莫青青和林心素只觉得肩头腰间一热,腰间之“大阳俞穴”肩头之“肩井穴”都已被封,二人无法动弹连头颈都无法转动,此时那人已经在她们身后,她们却连对方的容都没有看清楚,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在下手轻,二位穴道半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这小孩子在下要带走几日,一月后必将送回贵教,要是贵教教主问起,只用报上‘云天佑’三字,贵教教主自然知晓。”话音一落,她们二人身边腾起一个黑影,朝刚刚风动的树林间倏然闪了过去。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手脚酸麻,浑身难受,开口欲言却又说不出一字,林心素握着莫青青的手,只感觉她手心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树林间又是一阵狂风,树叶沙沙,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贵教武学,两位仙使仅学皮毛,还望勤加修炼!”

两人心中一颤,此人身法之快,二人都未看清他的身形,只能任由这人在她们面前带走了方洛,对方是敌是友都不清楚,一阵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

那道黑影,自然便是云天佑,他昨夜在江千云侧房中被点了穴位,只得在门缝中看殿中情况,只看到方洛,没有看到云夏,他将方洛错认为是他的孩子,所以他虽昨夜与江千云早已道别,但他并没有下山,而是四处寻找方洛,一早便去了江千云的厢房,但那时候江千云一夜未眠,刚刚在拂晓时候合上了眼,殿中除了她和几个五仙教的弟子别无他人,他只得四下寻找,终于在这个山头找到了方洛,三人正要离开,他只看见方洛颤颤巍巍,脸上还挂着泪珠,只道是这二人欺负他了,但顾及此地为五仙教之地,便点了二人的穴道,就当一个小小的惩罚。

方洛被他抚了睡穴,带走时候早已沉沉睡去,云天佑将他抱在身前,自山顶而下,一路从未停歇,这是五仙山中几乎没人到访的山林,但他却轻车熟路,他边走边向两边张望,虽然步伐飞速,但却似一个来此地游山玩水的吟游诗人,但边看边想着,似乎就是那棵树下,千云曾在我的怀里依偎了一夜。那一夜繁星灿烂,像落在头顶枝桠上一般。

他边想边走着,脚步也放慢了许多,似乎那夜之后,再没有哪一夜的星星有这般多与明亮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方洛,心中一阵欣喜又是一阵惆怅,只道这孩子是他和江千云的孩子,心中既有一种初为人父的喜悦感,之后却又是一阵无助的心酸。他不可能留下,不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江千云。

云天佑乃是西域星月宫之人,他自幼被星月宫宫主收养,自后与当时与他一般年幼的星云宫少主玩耍,二人相交甚好,二人一起长大,之后老宫主离世,他帮助少宫主力压群雄,登上了宫主之位,之后便一直是少宫主的左膀右臂,十几年来助少宫主平定西域武林诸事,如今的星月宫在西域已经是第一大派,无人可敌。这一切的缔造都是他与少宫主二人一同完成,少宫主一直十分器重他,不仅因为他天赋异禀,能力超群,更因为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信任,在少宫主最无力的时候,总有云天佑站出来。少宫主于他有知遇之恩,胜似手足,所以当年江千云要云天佑停下他的脚步,陪着她在南疆看山清水秀,云卷云舒,他断然拒绝,因为他知道少宫主还有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可能为了男女私情就抛下了少宫主于他的恩情。

他停在这山间,旭日初升,天地苍茫,风声猎猎,往事种种,纷至沓来,而留给他的,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抱着方洛又向山脚跑下,一路上如风般掠过那些只属于两个人的风景。

五仙山脚下有个小村,苗人居多,五仙山虽说多瘴气蛇虫,但是多在山腰间,山脚下多是茂密的丛林和一圈绕山而过的小溪,所以山脚下的村民们也算是依山傍水,生活舒适。云天佑摘下自己黑色的面罩,走进村中的一处酒馆,进去后开了一间上房,便进了房间。

云天佑让方洛躺到床上,方洛的穴位逐渐畅通,呼吸声也是越来越急促,不似之前的轻浅,云天佑卸下腰间的两把兵刃,一如十多年前,一把长刀,一把似匕首的短刀。

他走到窗前推开木纹的窗户,“吱呀”一声,一缕阳光洒进房中,房中弥漫出一丝初阳的温存,方洛刚好缓缓睁开双眼。方洛一个激灵,朝两边看了看,只看到一个黑衣大汉站在窗边,却不是自己熟悉的背影,他怯怯地问道:“你...你是谁?”

云天佑闻声便转过身子来,站在窗边对着方洛微微一笑,他此时已经是中年,但是脸庞却越发的棱角分明,下巴上还残留着一些青色的胡茬,眼睛深深陷进眼眶中,他想说话,却是突然莫名有些哽咽,他忙清了清嗓子道:“叫我云叔叔吧。”

在方洛眼中,这个黑衣大汉站在一束阳光里,对他微微一笑,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轻松,虽不知道其从何来,自己又是何时来了这个地方,但是突然对这个人少了一点防备之心。

方洛正想开口问,云天佑坐到床边的桌前对他道:“我和你们仙教教主是故交,她今日暂且将你交托给我,不日我就会将你送回去,不用担心。”

“那教主...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还有莫姐姐为何也没有说?”

“江教主教中事务繁忙,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总之这些天,你什么都不用多问,什么都不用多想,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于你日后,定有大用。”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云天佑心中一酸,看着方洛仍带着些许惊恐的脸,心中只道:“我既然不能永远留下,千云亦只有这孩子一个挂念,那么我绝然是不能将他带回宫中的。”

他顿了顿,抬头饮尽桌上茶杯中的水,开口道,“一个月后,我亲自送你回去。”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却僵硬了许多。方洛并未发现他心中眉头刹那的改变,只是对着云天佑腼腆地笑了笑。

云天佑本也不想与他相认,因为他不想让方洛知道自己当年抛妻弃子离开了这里,虽然当年他心中也苦如黄连,但他终究不能负了少宫主。也如江千云所说,在他们的孩子心里,自己的父亲已然去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是一个负心汉。

太阳已经转向中天,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云天佑又喝了几杯水,转头对方洛道,“饿了吗?”

方洛肚子像回答他一样“咕咕”地叫了起来,云天佑“哈哈”一笑,对方洛道,“你在房中等着,我去弄点吃的回来,千万不要乱跑,不然我找不到你,你就可能永远回不到仙教了。”方洛点点头,云天佑起身,拿上了桌子上的两把兵刃,推门出了房间。方洛听他脚步声逐渐远去,忙跑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壶喝上了几大口,他一早上都没有喝一滴水吃一口饭,又渴又饿,方才云天佑在时,他虽然没有那么害怕,但还是不敢多说话,只有等他走了,才敢去桌上拿水壶喝水。

没过多久,云天佑推开房门,手中多了一个油纸包着的烤鸡,方洛闻见一阵香味,口中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云天佑笑道:“饿坏了,快吃吧。”方洛点点头,将烤鸡放到了桌上,铺开油纸,金黄色的皮和香料的味道让方洛再也无法忍受,用手就撕下一个鸡腿开始吃了起来。

云天佑在一旁笑了笑,起身负手道,“我在星云宫度过半生,于西域武学也算略懂一二,虽然只识的皮毛,但是教给你一些,也算是够用了。这一个月,我便将一些西域武学教给你,同时尽我所能让你了解更多,你可愿意?”

方洛一听到要教他武艺,连嘴中塞着的鸡肉都顾不上,忙对着他连连点头。云天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满是慈爱。

“你吃完便自己上床休息,我们晌午后便开始练功,你要记住,练功是一条很苦的路,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劳累,练功之初,心有新意,自是力量满满,练功中段,反反复复,每日不休,多的是无趣和心中的疲倦,大多数人在这时候选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只不过是一个市井莽夫罢了,熬过之后,再往后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最终将书本中悟的,师傅教的,化为自己的,那时才算是真的学到了,才能游刃有余。”

方洛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天佑笑着摸了摸方洛的脑袋,让方洛先上床休息,他一个人拿上桌上的兵刃,又走出了屋子。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客栈,客栈前堂有几张桌子,一个酒柜,几个食客谈笑风生,小二将白色的粗布搭在肩上,忙于顾客中间,前堂后有一个天井,天井中有一口井,井旁种着几棵柏树,天井旁环绕着一圈梅树,云天佑散步至天井中,心道这客栈主人绝非市井小民,这几株梅树环绕起一个天井,天井虽不大,却是干净整洁,青石板上纤尘不染,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天井中有一方石桌,一白须老者坐在桌边的石凳上,桌上是一方棋盘。

云天佑走到老者身边,看向老者面前的棋盘,棋局中白子被黑子所围,但却并未围死,白子还差几颗就要满盘皆输,老者手执一颗白子,迟迟下不了手。

云天佑自幼在西域长大,并未学过什么棋术,但是星月宫宫主却十分偏爱中原的种种文化,其中自然也包含棋艺,云天佑与他一起长大,多多少少有一点了解,但眼前的棋局白子究竟该如何放置他也看不出来,有很多可以放置的位置,但似乎都会被黑子反制,然后满盘皆输,但整局棋却并没有死局,白子仍然有机会。

云天佑就在一旁看着,那老者一黑一白,自弈自乐,既没有让白子输,也没有让黑子露出破绽,云天佑在旁边看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时间,老者悠悠道:“这世间熙熙攘攘,为名而来,为利而走,像阁下这般愿意安安静静看老朽下棋的人,只怕不多了。”

老者一语间,白子落入黑子腹地,看似是送死的一着,实际却联络起了外部的白子,反过来钳制住了黑子,云天佑如梦初醒,对老者作了一揖道:“前辈言重了,前辈棋艺精湛,晚辈佩服。”

那老者转过头来看了看他道:“要不要一起来下一局?”

云天佑看他鹤发白须,面容却不苍老横皱,面色红润光泽,他微微一笑,十分和蔼可亲,云天佑摆摆手道:“前辈棋艺甚高,我来岂不是班门弄斧了。晚辈看看便好。”

那老人笑了笑,转头将黑白子收入娄中,边收拾边道,“老朽哪里懂什么棋艺,不过晚年无事,寻点乐子罢了,刚刚摆的不过是老朽前几日偶然间得的一部棋谱中的一局棋罢了,老朽在棋术上恐怕连才学棋几年的孩童都不如。”

云天佑哈哈一笑,道:“围棋最看一个人的天赋与悟性,若是棋谱看的再多,棋局下的再多,没有悟性,不过是个庸手罢了,若有悟性,那不论年龄时间,都能终成国手,前辈何必太过自谦。”

那老者听了心里舒服,自己虽然并不是云天佑所说的天赋异禀之人,但被人夸赞终究心情愉悦,老者满意的一笑,眼睛眯起来,右手拈须,刚欲说什么,突然感觉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一旁的云天佑此是左手多了一把短刃,此时短刃上一滴一滴滴下血珠,老者的喉咙上多了一道殷红的伤口,那老者一脸惊奇的望向云天佑,云天佑右手制住老者肩部大穴,轻声道:“你放心,我从来不会让一个人不明不白的死,”说罢左手反手收回短刃,往那老者胸口一掏,掏出一本线装的小书,首面已经被人撕毁,云天佑将小书放入自己怀中,又道:“童长年童前辈,一手万佛掌纵横中原武林数十年,当今中原武林恐怕没有几个人的掌上功夫可与前辈比肩,自幼爱武好棋,可惜苦练数十年棋术并没有太多长进,武成之后走遍天下寻访名家,求各类棋谱一观,可惜直到现在都只是庸手一位。”童长年冷汗直冒,两眼瞪大如铜铃一般,脖颈上仍然流着鲜红的血,他张嘴欲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肩上大穴被钳,无力动弹。

“童前辈走动江湖数十年,收集了十多本先代棋谱,对于爱棋之人本本都是无价之宝,我家宫主亦是一位爱棋之人,知道了前辈您手里有如此多的棋谱,便遣我前来讨一本。前辈云游天下,行踪不定,不想却在这南疆遇到,当真是你我二人之缘分啊,晚辈今日刚迎子归家,就不下杀手了,”云天佑说罢,反手点了童长年的大穴,手中拿着那本缺了封面的棋谱便转身朝大堂内走去,“一个时辰后,前辈封穴自解。多谢棋谱,若日后前辈有雅兴,可来西域星月宫,与宫主切磋棋艺,星月宫上下,垂手相迎。”

童长年坐在石凳上,眼瞪如铜铃,满脸通红,恼羞难当,几欲破口大骂,无奈喉咙有伤,发不出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棋谱被人抢走,欲出手夺回,无奈身子动弹不得,遥想自己纵横武林,如今却被人这般侮辱,愤怒不已。

云天佑走进客栈的前堂,食客两两三三,小二在门口有太阳的桌子上打盹,他将棋谱揣入怀中,心道:“还好自己认出了童长年,并且先下手为强,不然若真动起手来,自己还真不是这位'万佛手'的对手。”

云天佑忙走上客栈的二楼,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方洛仍然睡着,还有小小的鼾声,方洛昨夜几乎一夜未眠,今早又奔波一早,早已经劳累不堪,所以睡得昏昏沉沉,云天佑坐到桌前,自倒了一杯白水,拿出怀中的棋谱翻开看了看,这本棋谱没有封面,第二页写着两行大字,只道:书中谱里无一字,黑白子间尽乾坤。云天佑又翻了几页,书中果真没有一个字,有的只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棋谱,黑白子间千奇百怪,有的与前一盘承接,有的又是独立的一盘。云天佑心下纳闷,这棋谱他见过不少,虽然没有仔细研究过,但是棋谱中由字释棋是向来的通理,没有了字来解释棋局,就如同看一本只有动作没有字来阐明要领的简谱一般,只能让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云天佑看了一会儿就将棋谱放下了,他在这方面并没有多高明的造诣,有字的尚看的一知半解,更别说这无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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