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苗疆,在鹤鸣宫和白浪山庄众人退去后,这个山顶一如既往,每日都会有教众去到山下或另一座山中采药采草,抓蛇弄蛊,这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方洛。
方洛自那之后虽然每日也鲜有笑容,但是不再像开始时候的孤僻,不与任何人说话,渐渐地已经会和他人说上一两句简单的问候,他每日都和莫青青还有云夏去山下找蛇寻草,他虽然是汉族人,但是从小就在山中度过,对于毒蛇毒虫都不会害怕,又经过莫青青和云夏的指导,现在见到一条毒蛇想抓住它易如反掌,所以他每日便和她们一起下山去,这两个救过他的人,现在正在一点一点的深深刻入他生命的齿轮。
方洛此时没有家人,哥哥方阳也远在天边。一切都来的太快,家和父母,刹那间变为魂魄尘土,这几天来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无数次想起,无数次流泪,但他也渐渐学会流泪要在没人的时候,尽管他人会同情眼泪,但也仅仅是同情罢了,没人能真正理解的痛楚,不如掩了它。
“方洛方洛!过来看,这有一只蚂蚱,还跳着呢,快,我抓住它了!”云夏蹲在草丛中,手中捏着一只碧绿色的蚂蚱,蚂蚱一看就知道年龄不小了,有云夏拇指大小的粗细。
方洛笑着跑过去,和云夏一起蹲在草里找起了蚂蚱,二人有说有笑。
莫青青在他们的身后,两指在草中一夹,夹起一只蜈蚣,她低头放进了腰上的小草娄里,她偏头看着这两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中穿插着风拂过树林的婆娑。的确,对于孩子来说,草丛之间的蚂蚱蛐蛐,可比花蛇蜈蚣有趣的紧。
莫青青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条小溪,几日前就是在这里,云夏发现了这个命运悲惨的小男孩。她现在只希望这个男孩早日摆脱或减轻一些内心的苦难与痛楚,愿这笑声能长伴他这一生。
天色渐晚,夕阳透过森林斑驳出一片片剪影。
莫青青走上前去道:“回去吧,天色晚了,教主看不见她的小圣女会着急的。”
“嗯,走吧方洛,”云夏站起身来便说便把手中的蚂蚱放进腰间的小娄,“把你的也放进来吧。”伸手将方洛手里的两只小蚂蚱也放进了小娄。
方洛笑了笑,和云夏并肩向前走着,莫青青跟在他们身后欣慰的一笑。
忽然森林中传来一声大叫:“小娃子别走!”
方洛一惊,转头一看正是空叶大师。
莫青青“唰”地一声抽出软剑,护到方洛身前问道:“空叶你还回来做什么?”
“姑娘,你那是什么东西,我的手从前几天一直痒,到现在一整个膀子都是又麻又痒,还请姑娘帮我解了吧!”
空叶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他的右手上袈裟的袖子已经碎了,露出一条满是血丝的臂膀,一看就是奇痒难耐中自己抓出来的。
莫青青看着他心里不住的一阵好笑之意,微笑道:“空叶大师啊,帮你解了这蛊我可打不过你,到时候你要抓方洛走我可是束手无策,我怎么能帮你解?”莫青青一撇嘴又摊摊手,收剑回鞘,转身欲走。
空叶大师一听这话,心里一急,右臂又是一阵麻痒,空叶抓着手臂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姑...姑娘,你我虽有梁子,可...可是你也不用这么折磨小僧吧...”
莫青青看他一把年纪还自称“小僧”,嗤地一声笑出了声,身后的方洛拉了拉莫青青的衣角道:“姊姊,给他解开吧...我看他好难受。”
空叶大师手臂麻痒难耐,抱着手臂在地上一阵翻滚,身上红黄相间的袈裟全是泥土,口中还不停喃喃道:“我们白浪山庄本来和你们没什么瓜葛...只是这什么破江湖道义...非要和那群老道来这南疆...你说我一和尚遭这劳什子的事,姑娘你这...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本来就无冤无仇,这次便一笔勾销了吧...”
莫青青心想这和尚虽然右手中毒,但是武艺高强,动起手来自己难有胜算,但她本与这和尚无冤无仇,看着这和尚如此煎熬也有些许不忍,于是便心生一计。
她走上前道:“这蛊没有解药,要以本教的'七煞五蝎手'手法抚穴才可解,在下愚笨不会这门功夫,只能帮你暂舒缓解麻痒之意,你和我一同****中,我请教主大人帮你解穴。”
“小僧谢谢姑娘了!”一听莫青青答应,空叶心中一宽,手上的麻痒不由得轻了一分,空叶勉强坐起身来,莫青青走上前去伸手以食指按住其内手臂大陵穴,顺次中指、无名指按住内关、间使**,随后三指一屈,小指按入郄门***力至指,输送进空叶的手臂。空叶顿感手上麻痒之意消了半分,莫青青手腕一转,无名指按住列缺穴,食指按住阴郄穴,空叶口中一声舒服地叫好,莫青青中指指节一扣,骨节抵住其间使穴,空叶手上麻感顿消。
空叶顿时觉得麻痒之意消失殆尽,抱拳谢道:“姑娘虽在这五毒教中,但是有好心眼,小僧和你的过节,愿意一笔勾销。”
莫青青脸色一变道:“这只是暂时缓解,你若再要对我仙教出言不逊,我就不带你回仙教疗伤了。”
空叶忙一手捂起嘴巴道:“是是是,我不说了不说了。”
其实莫青青已经帮他解开了蛊,只不过怕他对方洛不利,才骗他回仙教,到时候就算他想对方洛怎么样,也有诸多教众的帮助。
四人一起走出树林,便向五仙教走去。
莫青青一路上始终眼神未离开过空叶,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说着一些段子逗他们三人开心。
与此同时,清虚和清净经过连月兼程,也到了五仙教。
“在下鹤鸣宫清虚,这位是在下师弟清净,拜见贵教教主,烦请通报一声。”
五仙教门口的侍卫一看又是这两个冤家,本想拒之门外,但又怕其与教主相约过到时候教主怪罪,其中一人便跑进教中通知教主。
不一会儿,那人跑回来对二人道:“教主在驾月殿等二位,请随我来。”
清净抱拳道:“多谢。”
二人随侍卫来到驾月殿,江千云坐在正殿首座,一身鹅黄色绸衣,面带微笑,而她身侧正坐着空叶大师和莫青青。原来莫青青生怕帮空叶解蛊之后空叶便会对方洛不利,便假说自己不会,实则借缓解之口,已经帮空叶解开,然后将他带回了仙教。
二人看见空叶都十分惊诧,空叶倒是乐呵呵地先开了腔:“清虚道长,你们也来求解药啦?”
二人一头雾水,空叶又道:“我的蛊倒是被解开啦,你二位继续和这教主说吧,和尚我先走一步。”说罢起身就朝外走,江千云朗声道:“空叶大师,既然往日之事一笔勾销,远来皆是客,不如在教中盘桓几日,这南疆虽不如你江南富裕,但也是景色怡人的地方。”
空叶大师停住脚步,回过头道:“江教主不计前嫌救我和尚一命,我和江教主就算交了个朋友,什么好山好水富不富裕倒是没什么重要,不过要是这南疆有什么好酒的话,和尚我倒是愿意住几日尝尝这儿的好酒。”
众人见空叶一身袈裟,头顶烫着结疤,却在说起酒时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空叶又笑吟吟地道:“我虽然是个和尚,可是这佛门五戒唯独这酒我是戒不了,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所以要是江教主有那么几坛好酒,那和尚我可就愿意留下来住几日啦!”
“和尚居然不守戒律,那还当什么和尚!”清净站在清虚身后,眼睛瞥了空叶一样,低声道。
空叶没有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道:“我空叶向来如此,哪怕是如来佛祖下凡,也不能让我断了这酒的念想!哈哈,江教主,贫僧告辞!”
“大师远道而来,我苗族人怎能不祝酒一番,大醉一场!来人,取酒!”江千云从座位上起身,殿内两个苗人打扮的侍女应声而出,不一会儿,便抬来了一大坛子酒,放到空叶身前,一个侍女揭开坛上的酒盖,一股浓烈的酒味顿时从中溢出,飘散在整个大殿之上,空叶看着眼前的酒坛子笑颜大开,正好身旁的侍女递上一只酒碗,空叶一愣,随后笑道:“对对对,素闻这南疆人喝酒不用杯子,是用碗的!哈哈,性情中人,性情中人!”
“大师且慢,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这是我教五大圣物所酿之酒,加之以南疆特有的曼陀罗花调味,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有剧毒,不过放在一起却是以毒攻毒,全无毒性,不知大师敢不敢尝尝?”
空叶一听这些毒物,脸色大变,虽然江千云说这酒全无毒性,他却不敢相信,眼看着这坛子的酒,漫天都是浓烈的酒香,却又有一些胆怯,不敢大饮一番一醉方休,脸上疑云重重,踌躇不决。
“大师你且好好想想罢,“江千云微笑着转头对清虚等人道:“道长数月间再次登门,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谁家小孩子的事呢?”
清虚还未答话,清净在身后就喝道:“若不是你五毒教蛊惑人心,方家公子怎么会与尔等为伍!“
清虚转过头去喝道:“清净!不得无礼,”又转头来对着江千云抱拳道:“贫道上次行事鲁莽,还请江教主不要放在心上,这次前来一是感谢当日贵教仙使赐药,二来受师傅之命,前来见见方洛。”
“方洛?二位是来说服他回去的么?”
“不,他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们走全是由他自己决定,不过是师傅他老人家与方洛的父亲是故交,放心不下方洛,便让贫道前来看看。”
江千云微微一笑,“清虚道长,既然远道而来,不如和空叶大师一起留下来,今夜便在敝教中食晚膳,到时我自会让方洛出来。”
二人一时踌躇,转头望向殿门口的空叶,空叶已经坐在了地上,一手抱住酒坛,另一只手用碗舀出满满一晚的醇酒,仰脖喝下,看他身上袈裟和周围地上斑斑点点的酒迹便知他早已喝了起来,喝干一碗,空叶用袈裟长袖擦拭去嘴边的酒水,口中喃喃道:“好酒啊好酒!江教主,真想不到这等佳酿竟是用那些个毒物做的,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多谢江教主,看来这南疆和尚我可要多待几日啦!”
清虚也道:“既江教主邀请,我们也不能负了江教主盛情。”清净在他身后低声道:“师兄,须防其饭菜有毒,那傻和尚为喝酒不要命,我们可不能和他一般呐!”清虚回头看了这位师弟一眼,清净看他眼中含怒,也只得低首不再言语。
江千云听罢,便向空叶走去,边走边道:“今日算是化敌为友,”她走到空叶的酒坛子前,一旁的侍女又拿过一只碗来,江千云俯身在酒坛中舀起一碗酒来,仰头喝下,朗声道:“空叶大师,今日我江千云算是交了你这个朋友!”
空叶一看她一个女子,鹅黄色的绸衫,样貌如花,手上却是拿着一只酒碗,与她女流之辈的身份大不相称,他站起身,端起酒碗道:“江教主果然女中豪杰!哈哈,和尚我自愧不如,来!再干一碗!”说罢舀起一碗,仰头喝尽。
江千云一笑,弯腰又舀起一碗,配同空叶大师喝下,喝完转头对空叶身后的两个侍女道:“让人准备晚宴,我今日要宴请宾客!”
“属下遵命。”二人退下。
江千云低头看了看快空的酒坛子,抬头笑道:“大师,这坛子酒已经见底了,不如我们再来一坛?”
空叶笑答:“好,好!今日和尚我奉陪到底!”
大殿一旁清虚和清净二人被晾在一边,二人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但这次来意在于要见方洛,清虚只得忍气吞声,清净被师兄一瞥后站在他身后,看着江千云敢怒不敢言。
江千云转过身来对二人笑道:“二位请随我一同入宴。”
“多谢。”
清虚,清净及空叶三人随着江千云走出驾月殿,朝一旁的厅上走去。
踏进一旁的会客厅。清虚和清净一眼便看见坐在厅上身着苗族服饰的方洛。
江千云引三人到桌前坐下,朗声对方洛道:“方洛,清虚和清净两位道长今日专程来看你,你过来和他们坐罢。”
方洛从座位上下来对江千云行礼道:“遵命。”然后走到清虚身旁坐下。
江千云径直走向厅里面的一桌,桌上坐着五仙使以及圣女云夏。随行侍女为她身前的碗了添满了醇香的酒,江千云举起酒碗道:“今日小教有幸迎来鹤鸣宫二位及白浪山庄空叶大师,幸甚至哉,咱们化敌为友,这酒,小女子敬二位!”
三人一齐抬起酒碗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江千云抬手道:“这些酒菜不成敬意,还望诸位笑纳。”说罢便坐了下来,不再关注那三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教主,一月前他们还与我们为难,本来他们就是为那个方洛而来,这次不怕他们突然挟了方洛要挟带走他么?”莫青青问道。
江千云还未答话,莫青青身旁余逸凡先道:“这里是仙教,即使他们要动手,三个人就想出去,未免也太小瞧了我们。教主今日以礼相待,还让方洛过去,在下想,可能是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方洛今天和他们说清楚,恐怕以后也不惦记了,我的莫青青小姐,不用那么担心。”说罢筷子夹起一块薄肉到莫青青碗里,即使是吃饭,余逸凡也未摘下他头上的银色面具,看上去确是好笑。
江千云含笑点了点头,莫青青却满面愁容,无心吃饭,时不时转过头去看看身后的方洛,生怕一个不注意方洛就会被带走。
同时,另一桌上,空叶叫侍从又搬上一坛子酒,直接是放到了桌上,“二位道长今日和小僧喝几碗?”
清净摆摆手,眼睛看也不看空叶,手上的筷子朝菜里夹去,“啪”的一声,清虚的筷子压住了他的筷子,清净诧异地转头看向师兄,清虚只是对他摇了摇头,示意饭菜中可能有毒,清净会意放下筷子。清虚转过身,伸手摸了摸方洛的脑袋,方洛躲闪不及,身子微微颤栗,眼神惊恐地望着清虚。
清虚尴尬一笑,拈须道:“方小公子,那日丢下你的事情,实在不是有意,贫道向你道歉了。”
方洛点点头,对着空叶道:“大和尚,我哥哥他还好吗?”
“我还没有回庄,不过既然受了无尘真人之托,庄主定会好好待你哥哥的。”空叶夹起一大块牛肉作为下酒,这人刚喝完一坛酒现在又喝竟然全无醉意,当真是酒量如海。
“是啊,白浪山庄庄主叶云叶先生贫道曾与他打过些交道,这人在江南人称‘江南第一君’,是出了名的江南大善,你哥哥去了白浪山庄,叶庄主一定不会亏待他。”清净道。
“这次来我们是关心你的安全,因为师傅与你父亲是故交,二人交情很深,你遭遇家门不幸,师傅不希望你再出事,我们不放心,便来看看。”
方洛听见父亲又是一阵黯然,夹起小菜吃了起来。
清虚继续道:“你若要留在这里,那我们也不强带你走,但是那些人来路不明,方洛,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而来?”
方洛摇了摇头,清虚又问道:“你父亲可曾提到过一部秘籍,是一部内功心法?”
方洛两眼狐疑,再次摇了摇头。
清虚自言自语喃喃道:“这方惟空确是一文人,毫无尚武之意,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告知。”
清虚看着方洛,一个小小的孩子,连原因都不知道就遭此惨祸,心底不免一场黯然。
“方洛,鹤鸣宫也会调查此事,直至查到幕后凶手,还你方家一个公道。”
方洛听罢心中酸楚之情再也难以掩盖,“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清虚不知如何是好,空叶在一旁看着,喝下一碗酒道:“小娃子,这事情我白浪山庄也会大力调查,绝对帮你报了这仇!来,咱们击掌盟誓!”说罢将他拿酒的大手掌伸到了方洛眼前,方洛不懂什么击掌盟誓,只是学着他的样子将手伸了过去,空叶“啪”的一声拍了上去,笑道:“好!现在不要哭了,男子汉,不能哭!”
方洛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对这三人道:“两位道长和大和尚若帮方洛找出真凶,方洛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说罢朝三人拜了下去。
清虚连忙将他扶起来:“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方洛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三人不免都是心中难受,清虚又道:“方洛,你不必叫我什么道长,从今以后你就叫我清虚叔伯吧,叫这位就叫清净叔伯。”
方洛用力点了点头,破涕为笑道:“清虚叔伯,清净叔伯!”
清虚喜笑颜开,让他坐了下来,空叶看他破涕为笑,心中也一片宽慰,“小娃子,我这人不管那么多的礼节,你还是叫我大和尚罢!”
“方洛,你确定你要留在这里,不和我们回去么?”清净问道。
“是,仙教救了我,我不能知恩不报,我不能随你们回去。”方洛虽是孩子,但这几句话却是说的斩铁截钉,清虚无奈地摇了摇头,清净又道:“你在这里倒是有人保护,万一哪一天你不小心在这山上走丢了,遇上了坏人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可能再过几日教主大人和圣使大人会教我一些武艺吧,我可以应付。”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先教你几手鹤鸣宫的剑法,若日后遇上坏人,只要不是绝顶高手,十招之内应该都能与他平手,怎么样?”清净说罢从身后卸下长剑,转身对另一桌江千云道:“江教主,在下能否教方洛几手功夫,以防日后万一遇上什么敌手,方洛也可以有个应对。”
“道长言下之意是我仙教武功不如你们鹤鸣宫了?”五仙使中最小的林心素轻叱道,她忽然跳下椅子,右手长袖之中“咻”的一声飞出一袭红色绸布,有手臂粗细,朝着清净面门打去,清净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右手抽出长剑,身子向后跃起,跃到桌子上,长剑向前一格,红色绸缎正好卷上清净长剑,清净长剑在绸子中一转,随后手腕上下一摆,手臂上挥,缠住了林心素的绸缎,林心素另一只手一挥,袖子中又一袭红绸朝清净抽去,清净手往回一抽,林心素右手忽然一卸力,身子不稳,清净手腕连动,剑上反出耀眼的白光,身形一晃,已朝林心素左肩刺去,林心素双手回挥,两条红绸一条拦在身前,一条已到清净的后心,清净足尖一点,身子转动起来,剑从其绸下跃然而出,剑尖上挑,“呲”的一声身后红绸被挑断,清净剑不回锋反朝林心素头上斩去,瞬息之间剑已到了林心素的发丝之间,林心素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方洛大叫出声,朝林心素扑了过来,“砰”的一声一只白碗砸到清净剑上,清净虎口一痛,长剑被震开,剑刃挥下,劈碎了林心素身旁的椅子。
“多谢道长赐教。”林心素“唰”的一声抽回长绸,笑吟吟朝清净道。清净转头看,正是江千云刚刚在千钧一发之中扔出自己的酒碗,但江千云一脸的笑颜,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清净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是抱拳道:“承让了。”
方洛看林心素脱险,自己站在一旁,忽然脸一红,坐了回去。
清虚也起身道:“江教主,我等绝无对贵教武学的挑衅,只是方洛是尊师故交之子,让他留在南疆实在是放心不下,而且…”
江千云站起身道:“若道长实在是不放心,那便教上几招吧,不过方洛是五仙教人,五仙教定会保护其安全,也会倾囊相授,道长可以放心。”
清虚点了点头道:“多谢。”转身对方洛道:“我们出去吧,让清净叔伯教你几招。”
方洛看向江千云,意在征得她同意,江千云微笑着点头。方洛这才和两人走出去。
“在仙教之中却让外人教授我仙教弟子武学,岂不是荒唐至极?”林啸天忽然站起身,脸色愠怒。
江千云只是摆摆手,却没有说什么,林啸天悻悻地坐下,在自己的门派之中这样的事情确实是让人深感侮辱,另外四人看着江千云面带微笑泰然处之,却也没有说什么。
厅外,清净在旁边一棵大树上折下一只树枝,交给方洛道:“这《鹤舞剑法》是鹤鸣宫的基础剑法,是鹤鸣祖师连观群鹤飞舞所创,一共三十六式,今日时间紧迫,且你也不是我鹤鸣宫人,便只传你十招。”
方洛点了点头。
清净拿起长剑,“我如何做,你便同我一起。”
“好。”方洛答道,声音稚嫩。
清净剑朝前刺,然后剑向右削,直至齐肩,剑尖上挑,随后步子一沉,身子整个向下,剑尖忽然转向,左手掌向自己右肩挥去,同时剑朝左臂下刺出,破空之声犹如鹤鸣,撕裂夜色。
方洛在一旁随着清虚,虽然有些生疏,却也将其完整的跟了出来,清净问道:“记住了么?”方洛点了点头,清净又道:“这是鹤舞剑法第一式,名曰‘凫水展翅’,是模仿仙鹤平展双翅。”
方洛若有所思,举起树枝又将这一招式使了出来,比上一次要熟练了许多,二人看方洛两次就可以舞得已经小有模样,都是暗暗惊叹方洛极有天赋。
方洛又舞了一次,清净接着将剩余九式都教给了方洛,方洛每一招都舞三遍便可以记住,知道最后一式,方洛怎么练习在清净眼中都差一点。
“你没有武学根基,能将前九招使出来已经足够,最后一式‘剑鹤同清’的确是最繁复许多,若是真的难以领悟那就记住前九式就好。”
方洛摇了摇头,使起树枝,步伐连进,手腕抖动,树枝在他手上翻飞,最后一式每次都有一点连不上的地方,方洛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反复的练着。二人看着方洛都不禁是欣慰地一笑。
夜色渐浓,清虚清净二人将这十招尽数教授后便走进厅中,方洛一个人在厅外拿着树枝在风中一遍又一遍地舞动着,脑中不断地重复着刚刚学到的招式。
二人进了厅中空叶此时正在和余逸凡拆着手上功夫,二人正拆的不亦乐乎,余逸凡和空叶一时间竟是难分上下。空叶使的是白浪山庄叶家的叶家家传拳法,而余逸凡使的二人都没有见过,不过南疆武功中原武林知之甚少,也不足为奇,不过空叶每次进招,余逸凡都几乎朝着二人想不到的方向躲闪出招,他头戴银白色的面具,招式却是极为奇特,每一拳一掌都是出手即收,速度奇快几乎毫无停留。
厅上之人正看着入神,江千云身旁的小圣女云夏却似乎有点不耐烦,对身旁母亲低声道:“娘,我出去看看方洛吧。”
江千云只关注着眼前二人的比试,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云夏高兴一笑,蹦跳着从一旁跑了出去。
方洛此时已经将第十式练出了一些经验,正在将这十式串连起来,但每一次几乎都会卡在某几招的衔接上,心中不免烦躁起来,但手上树枝却没有停,反而是越来越快。
方洛眼神随着剑尖而动,余光之中一个忽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回头看去,云夏笑吟吟地道:“方洛,练了好久了休息一会儿吧。”
方洛笑了笑,转头回来,又将一至十式练习一遍,虽然仍然不够熟练流畅,但已比初学好了许多。他扔下树枝,朝云夏走去。
“方洛,练武要循序渐进,不是一天苦练就能成的,你要注意休息才是。”
“若我天天都苦练,那不是进步会快许多,”方洛和云夏坐到树下,“要是有一天我找到了那些杀了我父母的人,可是武艺却还是没有练好,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掉吗?”
云夏一时语塞,方洛眼中满满的坚毅,似一座小山一般。她看见方洛在
风中已经冷得有些苍白的手,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握住,忽然又想到男女之间授受不亲,又飞快地的收了回来,方洛脸上也微微一红,扭过头去。
她轻声道:“我们苗族人是相信因果报应的,那些人做了坏事就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现在还暂时时候不到而已,方洛,你不要太担心,他们一定会有人去惩罚的。”
方洛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要亲手一个一个地杀了他们,才能对得起我父母在天之灵。”这句话说的一字一顿,云夏在一旁看着他坚定的脸庞,心中忽然一怔。
少顷,方洛站起身来捡起地上自己抛下的树枝,转头对云夏道:“我要再练几遍!”
云夏点了点头,抱着膝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几乎一般大小的男孩拿着一只树枝,动作愈发的行云流水,竟是看痴了。
与此同时,厅内余逸凡和空叶二人斗得正酣,二人几乎已经拆了百来招式,却依旧是平分秋色,空叶所使这叶家拳法,虽然这拳法招式不多,却是没有固定招式套路,要变起来的话招式繁复,难以捉摸。余逸凡手上功夫好似也是这般,只是每次出手总感觉比寻常拳法要不同许多,毫不墨守成规,但几乎招招都是好招。
清虚在一旁看着空叶能将叶家拳使的如此出神入化心中暗自诧异,这白浪山庄自己也曾打过交道,从未听说山庄中有一和尚,况且这叶家拳从不传于山庄弟子,只传叶氏族人,难道这和尚竟然与叶家有亲?
二人又拆数招,只听见空叶突然道:“余兄弟这招式太过于奇特,和尚我第一次见,已经斗了一百多回合再斗下去恐怕也难分胜负,不如今日到此为止吧。”他声如洪钟,余逸凡听罢点足后退,抱拳道:“空叶大师武功当真炉火纯青,晚辈佩服。”
“哈哈哈,和尚我可没有胜过你,不必太过自谦,和尚不是个爱听好话的人。”空叶大笑着朝厅外走去,边走边道:“多谢江教主盛情款待,今天就喝足了,拳也拆了,和尚就此别过,咱们日后有缘再会。”
江千云起身足下一点,身子跃至厅门前,朝空叶道:“大师一路顺风,他日若再来,定有好酒相迎!”
“江教主留步!”说罢踏出厅门,正瞧见方洛在练剑,而云夏坐在树下,空叶朝方洛喝道:“小娃子,和尚我走了,若有机会,我带你哥哥来和你见面团聚。”
方洛停了下来,朝空叶挥挥手道:“大和尚,照顾好我哥哥啊!”
空叶已经朝前走出许多,只是朝后方挥了挥手示意。同时,清虚清净二人也走出大厅,向江千云辞行,随后也朝山下走去。
方洛呆呆地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虽然自己曾经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三人抛下,但此时三人离去,方洛心里也莫名的一阵怅然若失。
“方洛,回去早些歇息吧。”江千云对方洛道。
“教主,让我再练一会儿罢。”方洛微微颔首,眼神里煞是诚恳。
江千云看着这个孩子,心中总有难以言说的酸楚,于是点点头道:“云夏,你陪方洛再练一会儿吧。”
“是,娘。”云夏笑颜如花,几个五仙使纷纷向江千云道安,随后回到各自的殿中。
江千云和两个侍女走向驾月殿,一路上若有所思,三人走到驾月殿前,忽然其中一个侍女大声尖叫道:“屋顶有人!”随后二人异口同声叫道:“保护教主!”江千云抬头一看,的确是一个魁梧的身影迎风傲立在驾月殿屋顶之上,一袭黑色劲装几乎要融入到夜色里去,那人戴着黑色面罩,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那里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侍女已经跃上屋顶,一个从右,另一个从左夹击此人,只听两人一声惊呼,身子已经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不知是夜色太浓还是黑衣人出手太快,江千云几乎没有看到那个黑衣人出手,江千云朝屋顶一跃,接住二人,二人气息平稳,只是在瞬息之间被那人点住穴道。江千云将二人放在地上,那黑衣人却如泰山一般坚如磐石,毫无动静,江千云抽出腰间一条蟒鞭,长约一丈的长鞭带着风声就朝着黑衣人劈去,黑衣人身影一闪,跃下了屋顶,鞭子在屋顶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几片瓦砾瞬间化为粉末飘散下来。
“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一声低沉浑厚的问话从黑衣人的面罩后发出。
江千云身子一震几乎跌倒,月色下面容惨白若雪,“你…终于回来了…”